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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募基金最初很渺小,因为当时庄家还未退场,后来曝出的银广夏事件,吕梁事件,都是那个特定时期的产物。别人在做庄,他们在搞价值投资,最初根本搞不过庄家。
“之前客户都不相信价值投资,从2002年开始,才慢慢获得认可”。江晖回忆。在2003年,代表价值投资的公募基金经理发掘出“五朵金花”,即宝钢股份、中国石化、上海汽车、长江电力、兖州煤业。本来散户都觉得这种股票很难上涨,但是自他们买入之后就不断上涨。江晖当时重仓宝钢,肖华重仓上海汽车。
令江晖印象深刻的是,2003年,有一次几个公募基金经理去开讲座,现场五六百人,居然还有证券公司的那个老庄家也过来听,他们很好奇:为什么你这个方法能行,我们的方法反而不灵了呢?
从这一年开始,“基金经理”和“价值投资”开始为人所广知。这意味着不需要买到控盘,只要很多机构把价值投资理念汇集起来,股票也会持续上涨。
2005年恰逢中国最大银行系基金公司工银瑞信筹备,江晖转战工银瑞信任职投资总监。
创业之前,他职业生涯中最有意思的是:他参与过多家公司的筹备与创立,这些公司后来多数都成为业界翘楚,但他通常不会等到分享成熟期红利,他是一个稳健的冒险者。
2007年,大牛市背景下,他成立自己基金的时间终于到了。
年初,肖华正式从博时基金管理公司离职,投身私募,一时业内震动,很多基金经理都飞到深圳去向他取经。
他们都意识到,资产管理主要靠人,第二靠投资理念,第三靠公司机制。
有这三点,就能创立自己的事业。
和公募基金相比,私募最大的优点是更加灵活自由,股东、管理层和基金经理是三合一的角色,基金经理能够按照自己的风格设计策略,不用担心与管理层或股东一言不合就被踢走。
“原来在公募的时候,必须要听总经理的,我的话语权很低。”一位同样在2007年“公奔私”的基金经理告诉我,“领导说怎么弄就怎么弄,但我并不欣赏这种销售为主导的公司”。
他眼中,认为很多人愿意做私募,就是要成为投资主导型公司,因为投资这个产品很复杂,难以预期,客户也不知道要什么,客户只想:我要赚钱,你别给我亏钱。
但有时候很难与客户描述清楚短期和长期的关系,你需要告诉客户产品的逻辑,例如看三年期,跌的时候少跌一点,或者跌了以后还能涨回去。因此一个产品好坏,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以销售为导向的公司中,作为被考核者很难做长期规划。
江晖找了杨玲等合伙人,搭建起团队,他们放弃了在公募基金的高薪。最初觉得规模到十几亿应该没问题,没想到现在已超过百亿,而且私募行业从当年的杂牌军变成了正规军。
附注:公奔私一览表
三、有耐心的猎手,寻找最佳击球点
星石十年分成两个阶段,即“1.0版本”与“2.0版本,江晖是有耐心的猎手,每一个版本几乎都沿用超过五年。
最初他的设想是要控制回撤(
回撤即产品净值从历史最高净值回落的幅度,用来描述投资者可能面临的的最大亏损。
)也就是净值要上涨,可能涨得慢一点,稳健一点,但一定要控制亏损,回撤率远低于业内平均水平,近似债券基金。
在此理念之下,星石于2008年长时间空仓,江晖更想维护用户体验,跌这么多的情况下,还能赚一点就很开心。
当然,这其中也有弊端,因为要控制回撤,就需要用多个指标控制仓位。江晖意识到,这种操作会让一类客户非常喜欢,因为绝对回报更稳当、安全,但也有一些客户非常不喜欢,因为太稳了。
严格地控制回撤,也增大了踏空的几率。
如在2010年,机会主要集中在中小板,但当时江晖认为大势有很大回撤空间,要控制回撤风险,所以在2009年下半年,2010年一季度,还有2010年三、四季度都踏空了。
虽然最后证明看对了大势,2011年大跌时没有遭受重大损失,基本没下跌。还赚了钱,但中间也很痛苦。2013年情况类似,再次踏空了。这对星石的一个启发是,不能够只专注大盘趋势,有些结构性机会必须要抓住。
这就是市场先生的暴虐之处:专业投资人应该在别人贪婪时恐惧,在别人恐惧时贪婪,客户的建议却往往滞后,相反,总是在高点很激进,希望基金满仓,在低点的时候很恐惧,担心你建仓。
江晖意识到,如果客户能分成“喜欢”和“不喜欢”队列鲜明的两类,那这很难说是一个好产品。自2012年开始,他花了三年时间升级进入“2.0版本”,目标是让更多客户都满意。
2.0版本不再要求时时刻刻不回撤,而是允许回撤,可以承受波动,但要在一定年限内净值能够回去并且创新高。因为中国的客户大部分人投资是为了赚钱,而并非仅是不赔钱。
修正方法之后,在2014年底到2015年上半年,九个月时间,星石的产品涨幅在百亿私募中名列前茅,但2015年的股灾中,也出现了远超债券基金、类似于公募股票型基金的回撤。
在成熟市场,收益和风险是对称的,但在中国这个非成熟市场,两者之间并不对称,过于控制风险会损失掉很多收益,要规避同单位风险,收益可能会损失两个单位,甚至更多。
2015年股灾属于黑天鹅事件,6月15日至2015年7月9日,短短18个交易日内,上证指数从5176点暴跌至3373点,跌幅达到34.8%,其中六天都出现千股跌停惨状,流动性几乎冻结,所有投资者几乎都难以幸免。
2008年大跌时,星石因为空仓躲过一劫,但2015年股灾中却坚持满仓,只是调整风格,如2015年上半年拿成长股最多,后来切换到消费股。
相比2007年,2015年更加难熬,因为星石当时是满仓跌下去的,大盘调整最狠时,没法换,也没法抛。2007年它的基金规模才1.5个亿,2015年已达到两百多亿,此刻承受压力完全不同。天天有人需要他们证明:为什么底部不砍仓?必须要提供一个逻辑,要证明你会怎么办,然后再提供风控措施,保证跌的时候你还没事。
如果真的在压力之下底部砍仓,也就意味着满仓跌下来,空仓涨回去,生意就算结束了。
外界不断施压情况下,私募基金中有人动作变形,被迫砍仓。此时,星石将投研部门隔离在真空状态的模式再次发挥作用,投研人员可以独立思考,不用受到客户情绪干扰,在“慎独”的情况下制定出策略。
2016年的熔断又引起暴跌,但星石始终满仓,承受了较大回撤,现在他们的目标不是控制回撤,而是要涨回去。
从2013年到2017年6月份,在使用了新方法之后,星石的复合回报率是之前的近3倍,夏普比率(
一个考核收益与风险之比的指标
)几乎没有变化。江晖谨慎地认为目前年限短,尚不能推测客户已经满意了,因为这个行业客户体验期是五年。
江晖认为,做基金经理其实就像IT界的产品经理,也需要关注客户体验。一个好的基金产品应该是与客户“互动”出来的。
客户有盲点,他只想要赚钱,但不懂市场长期与短期的关系,短期的赚钱机会抓住了,但是可能在长期错过了大机会。基金经理懂投资,但是不懂客户体验。所以需要不断反馈,在基金行业,产品的反馈期可能是3-5年。
巴顿·比格斯在《对冲基金风云录》中写道:“我们必须得击球,裁判就是投资顾问和客户,他们可没那么耐心,他们要求我们击球,而且几乎每天都在考察我们挥棒的成绩。”
不管对自己的“绝对回报”理念何等坚信,江晖也同样需要从中长期回报率和用户体验之间寻找最佳击球点。
四、“奢侈”研究团队,只为打出必杀一击
星石有四大研究板块,
宏观、周期、消费、科技
,每个板块又分为7、8个行业。
他们关注三个层面的景气度驱动因素。分别是
宏观层面、行业层面与公司层面
,这三个驱动因素占据一个,就可能导致股价上涨。如果有两个涨得更快,有三个必涨无疑。看起来,无独特之处,
难点在于找到三个层面景气度变化的主导因素,如果抓错了,可能就是个“烟雾弹”。
江晖比喻为,你对一个箱子打一拳,箱子动了一下,动是结果,这一拳就是驱动因素,他们需要找到的是这一拳如何发出的,来预测箱子动的方向和程度,找到“可能致命的一拳”。
以近期高端白酒的涨势为例,星石将白酒股行情从“鱼头”到“鱼身”都完整吃下。重点在于行业层面主导因素变化。自三公消费受到限制后,从2013年到2015年,白酒股价一直下跌,但星石研究人员在2015年底发现发生了一些变化,即三公消费在高端白酒中,占有量不到5%,但是民间消费起来了,每年增速为15%。
这些行业数据来源,一方面来自公开资料,另一方面,星石研究人员自己也经常去调研,有时一年调研几百次,看经销商有没有库存,再去找行业协会找消费量的数据,去跟各个研究机构,包括上市公司,了解他们掌握的一手情况。由此得出了民间消费变化数据,并预期在2016年、2017年,高端白酒供求关系会发生逆转。“因素千千万万,但你找主导因素就是这个,也就是未来两年中高端白酒消费15%的继续增长。”
确定了行业的景气度反转,再看自公司层面,星石看到高端白酒龙头股中的A公司比主要竞争对手B溢价能力强得多。因为B出厂后经常要和经销商谈返利,必须总要给经销商返利才能销出去。而A不需要返利就能销售出去了。说明A竞争力要强得多。而且2015年的时候,A在积极扩张经销商,经销商也很踊跃的与A合作,而B没有能力获得经销商。到2016年底又发生了新变化,A开始砍经销商,优胜略汰,将不好的经销商淘汰掉,B却还在扩经销商,A与B之间,肯定是A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