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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仔细想想,欢乐颂22楼的五美,哪个真实呢?
都不过是非常适合男女观众意淫的偶像剧人物,女的找自己,男的找妹子,全是干着宠物连连看的活儿。她们的人生,实在没有正常人的波澜,即使手捏几个,也不过是安迪有个精神病的家史,小曲有个快破产的老爸,可谁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你们玩得起四十万一套的车载音箱,你们再穷,我们观众也愿意做五美。
这就是意淫的作用,观众都往电视剧里边找自己。可对于《白鹿原》而言,就真没人敢在里边找自己了。为什么?
优秀的文学影视作品,超越时代,并且精准拿捏了时代人物,这种真实,让懂的人,不寒而栗。
白嘉轩,乡村封建秩序没落下的终极维护者,做起父母来的你我,又是不是这样的封建大家长呢?白孝文,假道学的典型代表,满口之乎者也,满肚子要爬上小娥床的伎俩,自己身体不行,花花肠子可不少,这难道不是当下嚷嚷国学的那群讲师们的面目?鹿兆鹏,看似的革命者,要闯出来一份事业的创业者,革命一代,创业者一代,但你终究不过是个回乡务农复兴第一产业的农二代,时代不会为你改写,你甚至改写不了你的农村,这倒是很像当下的不少闯不出来我就不回来的穷大学生。
可这些人物,都还不至于让人绝望。
我认为,《白鹿原》里边,真正像我们这代人的,其实是田小娥,虽然很多人都不愿意承认。
我怎么会是那个偷汉子的田小娥?我怎么会为了吃口窝窝头就让野男人尿一炕的骚娘们呢?抱歉,我们其实都在做着田小娥的事情,只是她做的更具体,我们做的更隐蔽罢了。
田小娥的一生,都在为生存问题而挣扎,起初要尊严,要性爱,要与黑娃的逃离。这正是青年时代的我们,亢奋于世俗,裸奔于爱情,不惧未来。可未来等着田小娥们的,正是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连个可思的人都没有。田小娥非常像当下进城读书然后留城工作的大学生。田小娥一心想进的祠堂,正是一种让人偷安于组织的精神大梦。可田小娥进不去。现在多少毕业生,连个档案都没地方放?户口回不去农村,结婚又买不起城市,没有组织接收,混口饭吃,为了不被饿死。抱歉,你就是田小娥。
我们在《白鹿原》起初的时候,可以看到田小娥的挣扎,对至纯至善爱情的追寻。她会用自己的耳环换一只下蛋母鸡,攒下鸡蛋来给黑娃炒着吃,补身体。她会告诉黑娃,再也不要为了自己去求他们,去丧失自己的尊严。她会拒绝白嘉轩让儿子送来的粮食。可这一切,都是饥饿之前的最后假象性的尊严了。
在生存面前,没有人可以谈得起尊严。
田小娥为了生存,为了果腹,也照样得躺在白孝文身下,骑在鹿子霖的腰间。你我不是吗?只是没有个具象的白孝文和鹿子霖罢了。
生活,万遍强奸过后的大适应,尊严只是假象,屈从才是根本。
当然,现在人儿们,不至于饿成田小娥那样了——da,俺饿啊!——噗就是一刀,越饿的人越没尊严,鹿三都能杀你。王全安导演的《白鹿原》最后张雨绮那段杀戏,真是给力,触目惊心。越饿的人越没有尊严,这句话需要再重复一遍。
为了生存,你不得不放下梦想,放下至纯至善,不仅是放下,而且是向丑恶做躺下的姿势,有时也得撅着,还要装出享受的呻吟来。为生存而奔走的生灵们,谁敢承认自己就是田小娥?莫大的真实,就是莫大的恐怖。《白鹿原》的高明与优秀,全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