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然而前途究竟是渺茫的。
因为服兵役关系,木吉他合唱团最终解散。为了拿到毕业证,李宗盛还在学校里苦苦煎熬。熬到最后,实在念不通,只能肄业而去。这一回,真的是只能老老实实帮家里送瓦斯了。每天背着一把吉他,驮着瓦斯罐穿越北投的大街小巷,送完瓦斯后,又匆匆赶去西门町的民歌餐厅演唱。
那时的李宗盛,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小喽啰,要说靠音乐养活自己,无异于痴人说梦。这种分裂而无望的生活,直到他24岁那年才算彻底结束。多年以后,他把这段经历,写进了《阿宗三件事》。
幸好1980年,小李遇到了郑怡。
所以说天无绝人之路,李宗盛20岁出头时虽然一文不值,偏偏追到了在台大历史系读书的郑怡。校园民歌运动中,郑怡以一首《月琴》杀入乐坛。这首歌本来是要给一个叫李建复的民歌歌手唱的,也就是《龙的传人》的原唱,结果半路被郑怡劫走,一唱就唱进了唱片公司。
好多次唱片公司开会,李宗盛屁颠儿屁颠儿就跟着郑怡去了。圈里人认识他,但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直到一天,公司要给郑怡制作《小雨来得正是时候》,开完会时,李宗盛一个劲儿地跟郑怡吹,要是自己来做这张专辑,会做成什么样子。万万没想到,1983年6月,在两岸关系还很紧张的年代,《小雨》的制作人也就是写《龙的传人》的那个侯德健,居然偷跑回大陆,留下一群人众脸发懵。没几天,李宗盛就接到一个电话问:
「
要不然你来试试?
」
像是一根绳子,向幽暗的深井坠了下来。
总不被看好的李宗盛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事实证明他确实有音乐上的才华。1982年,《小雨》一曲蝉联台湾《综艺100》十三周冠军之久,专辑更是一路畅销,女友郑怡一炮而红。在郑怡的一次演出中,24岁的李宗盛站在幕布后看到女友接受万众欢呼的场面,整个人都呆掉了。
「
这是真的吗?这是我做的事吗?让一个平凡的大学女生变成这样的人。我深深地以此为荣,我觉得太棒了。
」
当时李宗盛就下定决心,不做歌手,不当明星,而是做一个幕后,用音乐把那些拥有漂亮嗓音的人送上舞台,会更有成就感。
如果说《小雨》是李宗盛的入行之作,那么接下来他帮张艾嘉制作的《忙与盲》,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1985年,李宗盛和张艾嘉合作出演《最想念的季节》,随后帮张艾嘉制作唱片。要知道张艾嘉上一张唱片的制作不是别人,是帮她写《童年》的大名鼎鼎的罗大佑,教父级的人物。而且这是李宗盛加入滚石的第一张作品,要是搞砸了,后面的路就不好走了。
结果呢,在日后评选的
「
台湾百佳专辑
」
中,《忙与盲》排名第19位,并开启了台湾
「
概念专辑
」
之风,让所有的歌曲为一个主题、一个歌手的灵魂服务,宛如一部有声电影。专辑一发行,李宗盛就被滚石列作了王牌。
时隔一年,李宗盛出版个人专辑《生命中的精灵》。
正是从这张唱片开始,他奠定了一生的创作基调。彼时,李宗盛正追求一位姑娘,为爱所困,百般折磨,到头来姑娘还是离他而去。一天,好朋友、也是后来挖掘魔岩三杰的张培仁到他北投家中做客。李宗盛写歌,张培仁就在一边打游戏。玩儿着玩儿着,李宗盛忽然说我给你唱几首歌听听。抱起吉他就唱,全是为那个女孩儿写下的心曲。唱到动情处,小李便潸然泪下,无法继续。
那几首关于失败恋情、从个人经验出发的作品,是李宗盛打开日后创作天地的一把钥匙。那些隐秘、平凡的情绪,从他内心中来,然后像被邻家大哥娓娓道出一样,毫无阻隔地流淌到听者的心中去。
在此之前,放眼华语乐坛,鲜有人如此写歌。即便有人写这样的歌,也很难像李宗盛那样挖到人心中那么深的地方,把自己的心绪袒露得那么彻底,又让听歌的人觉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剖析他们自己。
《生命中的精灵》卖得并不怎么样,却对华语乐坛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拿乐评人马世芳的话说:
「
在那之前,我们说罗大佑、侯德健,都是大的叙事,关于时代,都是大我,充满了集体主义气场。到了李宗盛这里,台湾的歌才开始从集体主义走向个人主义,都是小我的小情小爱,小的期待和幻灭。而李宗盛又总是能够从这些生命的琐琐碎碎中找到诗的光芒,从鸡毛蒜皮的私我中写出史诗般的气魄。
」
那是1986年,李宗盛迎来了属于他的时代。
滚石时期的李宗盛,开始展现出点石成金的魔力。
那些年,经他手捧过的歌者,没有不红的。
陈淑桦早年只是个没什么辨识度的歌手,走的也是玉女路线,后来遇到李宗盛。李宗盛一见她,让她先把长发剪了,塑造独立的女性形象。一首《梦醒时分》送她,很快就将其推上职业生涯的巅峰。
赵传,工作室被烧毁一度陷入绝境。李宗盛给他一首《我是一只小小鸟》,一夜间就红遍大江南北,不知在深夜里激励过多少人的心在KTV里抚慰过几多寥落的心情。然而这还不够,一次巡演,看到赵传受万千人追捧,小李心头一皮:
「
这小子这么丑,靠我一首歌混成这样,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得意。
」
转身写下《我终于失去了你》,让赵传在歌中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