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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一名骑士绝非易事。骑士到底是不是贵族,这个问题存在争议,但骑士阶层绝不会来自农民,若非出身贵胄,起码也是乡绅家庭,另外还必须是基督徒。中世纪骑士的主要装备有战马、长矛、剑、盾牌、铠甲和头盔,在战场上需要身披沉重铠甲,骑着战马,投掷长矛,挥舞长剑,冲锋杀敌于阵前,这些娴熟的战争技能,需要战前的长期培训。
1922年美国作家西德尼·拉尼尔的《少年亚瑟王》一书中的一幅插图,由戴夫·佩皮所作。描绘亚瑟最后一战的场景,他向发动叛乱的私生子莫德雷德冲去,莫德雷德临死前也给了父王致命一击
亚瑟王的故事中,亚瑟巧妙地命人制作一张大圆桌(也有说来自王后的嫁妆),使得骑士们就座时免于排序尊卑高下之争,圆桌上没有地位差异和君臣之别,每个人都被允许自由发言。圆桌因此成为民主、平等的标志,如今仍保留在一些国家议会、联合国的会议厅里。这也折射了领主与封臣之间的关系,互不干涉,“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每个领地独立运转,拥兵自重。
而谈到骑士精神,不得不提到托马斯·马罗礼爵士于1469年创作的《亚瑟王之死》。这是中世纪亚瑟王传奇最完善的集大成者,也是英语亚瑟王传奇中第一部用散文而非韵文写就的作品,意义非凡。马罗礼一生中总共服过8次刑,是监狱的常客,曾图谋刺杀白金汉公爵未遂,还被控强奸、盗窃和入室抢劫,2次越狱,《亚瑟王之死》写于最后一次服刑期间。他本人的简历令人瞠目,却用想象力堆砌了一个中世纪的理想国:国王以仁慈与正义统治臣民;骑士以生命捍卫信条与荣誉。他借亚瑟王之口描述心目中完美的骑士形象,制定了著名的圆桌骑士条例:“1.永不暴怒和谋杀;2.永不背叛;3.决不残忍,给予请求宽恕者以宽恕;4.总是给予女士以援助;5.永不胁迫女士;6.永不因为爱或言辞之利卷入争吵而战斗。”
作于约1475年的一幅画,描绘亚瑟王与骑士们聚集在圆桌上庆祝圣灵降临节,看到圣杯的场景。12世纪诺曼修道士魏斯在《不列颠人的故事》中,第一次引入了圆桌与骑士精神,性格各异的男性角色涌入,一下拓宽了亚瑟王传说的维度
马罗礼赋予骑士真正的灵魂:不仅是一介赳赳武夫,更需美德灌溉滋养。建起英国第一家印刷所的出版商威廉·卡克斯顿相中了《亚瑟王之死》,想以此重振骑士精神,这本书遂成为最早一批用英语写就的印刷书。相比以前手抄本的耗时昂贵,印刷本的《亚瑟王之死》更加便利快捷,一时获得了大量读者,大大推动亚瑟王传奇的传播。亚瑟王在中世纪中后期,已被整个欧洲的骑士阶层所认可,可谓名副其实的文化偶像。而骑士精神也直接催生出后世英国人引以为傲的绅士风度。
除了亚瑟王神力加持的王者之剑“削钢剑”(“Excalibur”即古凯尔特语中“断钢”之意),另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宝物,非圣杯莫属了。圣杯出场时,犹若天启,骑士们“全都沐浴在圣灵的恩惠里了。互相望去,明光中―个个从来没有过的英俊模样。他们惊呆了好久说不出话,如同哑巴一般。这时,圣杯显现了,罩在一匹雪白的织锦里。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看得见它,连谁端着它也看不见。只觉得一股异香充盈大殿,方才还空着的盘子和酒杯里,已经满满的,全是世上自己最喜欢的珍肴佳酿。那圣杯在大殿上巡游一周,便突然消失了,谁也不知它去了何方。”亚瑟的外甥和左右手加文骑士当即发誓:不见圣杯不回圆桌。众骑士受了这誓约的激励,次日都来辞行,分头出发,开始寻找圣杯之旅⋯⋯
圣杯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用他在最后的晚餐上喝水的杯子,接住从他身上流出的鲜血,从此成为具有神圣光辉的圣杯。追寻圣杯这条故事线,亚瑟王基本沦为陪衬。最终找到圣杯下落的是三位骑士,但只有最纯洁的加拉哈德骑士,才能捧起圣杯——就在那一刹那,无数光辉的天使降临,带他的灵魂进入了天堂,他随之死去。关于圣杯的存在,后世充斥着各种猜想与阴谋论,它的下落仍是未解之谜。圣杯元素被引入亚瑟王传说,是在12世纪。亚瑟王与圆桌骑士们,个个都已是虔诚的教徒,为耶稣基督而战。
描绘加拉哈德骑士找到圣杯的画作。最终有三位骑士找到圣杯下落,但只有最纯洁的加拉哈德骑士,才能捧起圣杯。基督教传到英格兰后,亚瑟王和骑士们渐渐被塑造成虔诚的教徒,为耶稣基督而战。约在12世纪,圣杯元素被引入亚瑟王传说
教会介入骑士封授仪式,赋予骑士的服饰武器神圣的意义,激发了他们的荣誉感。统治埃及的萨拉丁大帝对骑士制度好奇,就曾盘问被俘的骑士于格,让他一一解释:白色战袍象征纯洁,红色象征为上帝和教会抛洒热血;马刺意味着对上帝服务的热诚;剑的形状似十字架,用来抵御邪恶,维护上帝的正义;矛象征真理,盾代表对罪过的宽容;锁子甲象征着堡垒,头盔寓意害怕与羞耻,护喉甲胄教人以服从⋯⋯在中世纪骑士看来,战争的胜负不仅由参战者的较量决定,更是上帝旨意在两方间的一次裁决。
15世纪以后,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运动,动摇了基督教会的统治地位,教权的衰落是导致骑士制度衰落的一个原因。骑士也逐渐被备有火器的雇佣军所取代。
亚瑟王的传奇中多了爱情成分,要拜法国人所赐。英国人偶尔也会调侃挤兑:可恶的法国佬给我们的亚瑟王戴上了绿帽子。诺曼征服后,一部分威尔士人不堪忍受异族统治,逃至今天法国的布列塔尼,把亚瑟王的传说带到了欧陆。后经法国的游吟诗人群体演唱传播,加入了新的情节,进入法国宫廷。始作俑者是12世纪的法国诗人克雷蒂安·德·特鲁瓦,第一个将圣杯与爱情引入传奇。他安排亚瑟王最杰出的骑士兰斯洛特,与王后桂妮维亚有了不伦之恋,其结果引发了王国的分裂与叛乱。受特鲁瓦影响,后来的讲述者,都会让亚瑟的王后与他的骑士产生一段罗曼史。不过亚瑟王传奇倒是得益于此,从此走出不列颠,跟“国际”接轨。因为在当时的欧洲,法语是贵族通行的语言,法国宫廷的文学时尚,为各国争相效法。
描绘亚瑟王和王后桂妮维亚的画作。12世纪的法国游吟诗人给亚瑟王传奇加入了爱情成分,安排亚瑟王最杰出的骑士兰斯洛特,与王后桂妮维亚有了不伦之恋。近乎柏拉图之恋的骑士之爱,开创了对女性的诗意崇拜,这与十字军东征带来的对圣母玛利亚的崇拜等原因有关
亚瑟王传奇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骑士与贵妇人委婉曲折的爱情故事。骑士之爱,又称典雅爱情,即对骑士来说,爱情如同信仰,神圣而纯洁,为了取悦热爱的贵妇人,他们唯命是从,愿意赴汤蹈火为其做任何事而不求回报。这种爱情观近乎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也开创了对女性的诗意崇拜。一旦通过贵妇人的考核,为她所钟情,将是一名骑士所能获得的最大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