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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渐渐,我们了解到虽然断水断电断网是家常便饭,但那样的灾害实属罕见,而且我们所驻扎的营地地质条件相当稳定,便渐渐放宽了心,投入了PandaX一期实验的各系统搭建和调试。
这一调试运行,便又是一年半光阴。直到2014年10月,一期实验告一段落。在PandaX一期实验中,我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负责的一块工作,身边都是独当一面的学长,还可以偶尔打打球打打游戏。抱大腿的光阴回忆起来总是那么甜美,只可惜学长都是要毕业的......
Figure 3上海交通大学肖梦娇博士(现就职于美国马里兰大学)是当时实验室“最粗的大腿”。作为一期实验的现场负责人,带领了我们的许多项工作。
2014年,“熊猫”度过了他的童年,学会了基本的道理,作为一只功夫熊猫,是时候操练一番,站上世界舞台,加入国际竞争了。实验组委派我负责协调从一期到二期实验的升级,并且之后委任我作为二期实验的现场负责人。年底,踌躇满志的实验组大部队来到锦屏,我们认为有了一期实验积攒的经验和二期实验充分的前期研发,制作一个体量大几倍的探测器不在话下。
可惜事与愿违,
探测器经过包括2015年春节在内的三个月紧张的安装后进入调试运行,发现有漏,氙气以不可接受的速率泄漏到外真空层并造成损失。
这是二期实验的第一次失败,不过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之母,于是我们推倒重来.......
Figure 4 原来是为我们加工压力容器的厂商在大法兰的热处理工艺上存在瑕疵,残余热应力释放导致在低温工作环境中形变和泄漏。说好的中国制造,中国骄傲呢?算了,初级阶段嘛……
修复了这个压力容器泄漏的问题,又过了一个多月,
我们发现了探测器出现了奇怪的信号,紧接着经过了两个月的研究,我们推断它来自于电极加工的不完美,这种奇怪的信号将干扰到我们对于暗物质的探测,必须修复。
这是实验的第二次失败,但是没关系,毕竟不是同一个问题,多一个成功之母也挺好,下一次一定成功......
Figure 5 这一夜,一位教授和三位博士生在实验室中拼装核心探测器主体至凌晨三点。
又过了两个月,第三次失败,谁还没经历过一些失败呢,过一过二不过......过一过二过三不过四嘛......
又过了两个月, 出现了一种新的干扰信号,第四次失败......
Figure 6上海交通大学肖翔博士(现就职于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累倒在洁净室中。洁净服不透水汽,一天穿着洁净服长达16小时极易虚脱。
各种问题在前期预演的时候都没有出现,但是真上阵一操练,各种问题一次出现一个。每次解决一个问题的周期都是两三个月,而这所谓的两三个月,其中有20天是需要全体研究生三班倒将一吨的氙气从探测器中取回到储存容器中,或者在解决问题之后将氙气回填入探测器。
那一天,是2015年的9月26日,开车穿过10千米的隧道,将起早贪黑奋战了近一年的小伙伴们送回营地休息。我独自留在车内,内心彻底崩溃了。
我感慨自己的无知与无能,古语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是四呢?五呢?
我回想过去,国际竞争的压力确实很大,但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快节奏的升级进入二期阶段?是不是整体实验设计方案有问题?是不是前期预演并不能达到模拟真实探测器运行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全盘否定推倒重来?
我不敢想未来,我是不是不该读这个博士?我是不是不该选这个方向?我的学术生涯是不是就要这样结束了?我为什么不听劝告去转个程序员或者去银行找个工作什么的?
想到这里,我潸然泪下,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哭了不止半小时。过去一年,我的工作不可谓不尽力,而成果却是四次不成功的探测器运行,没有采集到任何有意义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