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很小的时候,手被开水烫到或是被刀划到,疼得不得了,我就绕着房间大喊大叫,跺着脚,在房间里边跳边跑,任谁劝也不管用。
我娘喊我说,回来啊,我给你上药。
我却哭哭啼啼地往外跑,边跑还边喊,不要不要,疼死我好了。感觉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疼,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受伤了,这样自己的疼痛才会减少。
受同学欺负,我会跟父母说;课堂上罚站了,我会跟父母说;课文没背好、铅笔被偷了、红领巾忘带挨批了,种种这些,也都跟他们讲。
一天接着一天,我似乎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去“骗取”他们的关注与心疼。我丝毫不了解他们的心情,只是觉得天大的事儿有父母撑着,无所谓对错,无所谓选择,觉得只要受伤了,跑回来抱着他们哭两声,他们总会想办法让我开心起来,重新获得失去的一切。
人一旦形成了某些习惯,便很难轻易改掉。
小学三四年级了,我仍然是这样子。端午节当天,满满的一桌子粽子和茶叶蛋,我随手抓起来一个,尝了一口,然后扔掉,把吃在嘴里的全部吐在桌子上,一点不剩。
我娘愣在桌边,看着我的一举一动,默默地走到厨房去。妹妹朝着我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跑了过去。
“哥,你把娘给惹哭了!”没过一会儿,妹妹突然跑回来,恶狠狠地瞪着我大喊。
我爹站在我旁边,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本以为他会打我,但他没有,只是沉默地站着,观望着一切。
那一刻似乎整个房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周围的餐桌、天花板、锅碗瓢盆都在打转,只有我一个人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一刻没有人打我骂我,但我知道自己错了,仿佛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又不知道。
2
老实讲,从小到大父母亲口告诉过我的大道理很少很少,也不知道是他们不爱说这些,还是他们了解我,知道我可以偷偷领悟到一些。记忆中我总是通过他们的一些行为辨别是非,而后再通过另一些举止来领悟对错。
或是真正懂了一些道理,或是从那以后我对父母感觉亏欠,从此我似乎很少再和父母抱怨一些小事,学校里的一些情况我也很少提起。
那件事过去好一阵子了,突然有天晚上,我爹急匆匆地赶回来,一手提着一口袋好吃的,一手拎着一把刀。
娘和小妹都早早地睡了,只有我在客厅复习功课,看他开门进来,我兴冲冲地跑过去接下他手里的口袋,直接奔向厨房,也没顾上其他。
走着走着,我想偷看他到底买了些什么,发觉塑料袋上粘乎乎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打开厨房的灯,才发现塑料袋上全沾满了血,连里面装着的苹果也有些被染红了。
我被吓得不敢吱声,只是想径直跑向卧室,把我娘叫醒。
爹似乎一早料到我的举动,从我进厨房那一刻就慢慢跟在我后面,等我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他正立在厨房门口,拦住我小声问我:“你娘你小妹都睡了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仍惦记着刚才口袋上的斑斑血迹,也不敢吱声。
“来,帮我去那个小药箱里拿点酒精。”爹抬起一只手,指着客厅里的柜子说:“再扯点纱布过来。”
“我还是叫我娘起来吧?”我怯怯地对他说。
“叫你娘干嘛?你做不了吗?”他突然严肃起来,竖起眉头,一副司令官的模样,让我不得不顺从。
按照他的意思,我准备好了酒精和纱布,又小心地帮他把手上的伤口简单包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