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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层真实感是如此的重要,成功的体育比赛都会小心和各种丑闻拉开距离,至少要把它们包裹严实。就比如禁药。1960年代时,NFL的橄榄球队就从美国的奥运举重队学来了类固醇类兴奋剂,在很多球队,兴奋剂和盐瓶一起放在餐桌上。1962年,最早用兴奋剂的圣地亚哥电光队全员增重,一个月就把球员们变成了「大力水手」,并顺利拿下了AFL总冠军。
但是到1980年代,兴奋剂开始成为全民公敌后,NFL赶快在1987年宣布禁止球员服用兴奋剂。在那年夏天的检查中,有6%的球员被查出服用了兴奋剂。这个数字远比普遍猜测的要低,但又不是低得让人怀疑是装样子。据说,NFL故意设计了一个漏洞很多的药检系统,好让诸多球队不至于过于难堪,但又让NFL的正面形象得以维持。
体育运动的真实性特质,可以说是一种被动特质。要让NFL和其他的体育运动区分开来,重要的则是那些主动注入的特质。
首先能想到的,自然是每年的总冠军所举起的奖杯:隆巴迪杯。
文斯·隆巴迪(Vince Lombardi,1913—1970)是NFL的一代传奇。他在1960年代曾率领绿湾包装工队拿到了五次总冠军,包括一次三连冠,其中后两次,也正好是头两届超级碗。
但是NFL选择隆巴迪为自己的最高荣誉冠名,有个重要的原因是隆巴迪和绿湾包装工队的胜利正是NFL想要打造的美国梦。
绿湾是NFL球队中唯一一支由社区所拥有的球队。包装工队由Curly Lambeau在1919年成立,因为他效力的公司出了五百美元的球衣费而得名。但是绿湾所在的社区是个乡下小镇,所以也就难有什么球迷,到1949年,终于支撑不下去。于是社区决定,由当地1699个人出资把球队包下来,这样球队就成为社区所有。不过,这还是改变不了球迷少没人看的局面。到1958年,包装工队1胜11负。
这一年,他们把在纽约巨人队担任进攻教练的文斯·隆巴迪请了过来。对,大城市里的精英,现在决定离开最有钱的球会,加盟奄奄一息的乡下球队。
隆巴迪加盟第一年,球队7胜5负,球队收入过百万,净利润过十万,第二年拿到了分区冠军,第三年,总冠军!他们在总决赛上击败的对手,正是纽约巨人队。一个标准的美国梦就此诞生了:小镇的奇迹。
隆巴迪的橄榄球观念简单传统:「橄榄球就是两件事,阻截与擒抱」。隆巴迪不喜欢那些花哨的战术,他强调的是战术的执行,就是要无所畏惧,勇往直前。橄榄球就是有组织的暴力竞赛,能战而胜之者,就是最强悍的人,不仅在身体上强悍,在心理上也要强悍。
如果你觉得「有组织的暴力」这种形容词更像是在说战争,那你的感觉是对的。1950-60年代正是冷战的高峰,NFL当然也要选择,是站在哪一边。作为娱乐,NFL最自然的选择是偏于保守。美国人喜欢把冷战形容成是上帝的子民与不信上帝的共产主义异教徒之间的战争。NFL就是不流血的战争,是政治的延续。真正的战士,就是神之子民,来自淳朴的乡村,战胜东部大城市里那些已经被腐化的享乐者,被共产主义洗脑的精英。
在这场战争中,隆巴迪就是那位将军。他在球队里同时扮演严父、教皇、教练等多个角色,在他眼中,最重要的三件事,是上帝、家庭和包装工队(顺序不能变)。既然是战争,得第二名在隆巴迪眼中是没有意义的,球员也没有什么权利,他们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拿到冠军。有球员说,如果没有冠军在前面,「我们早就起义了」。
这也是在当时的NFL,最能认同的橄榄球形象:NFL就像一场正邪之战,命悬一线的,是基督教信仰,是美国,是男人的社会地位。而球员就是那群士兵,牺牲与奉献是他们的天职。
这种理念,当然也是通过现代媒体来呈现。其中最重要的就是NFL Film和超级碗。
NFL Film是NFL下属的一个制作比赛纪录片的部门,它其实是一个业余电影爱好者艾德·萨伯尔(Ed Sabol)的奇想。萨伯尔喜欢用16毫米摄影机拍东西,又正好喜欢橄榄球。结果在看完了1961年的NFL冠军赛后,他跑去找了总裁罗泽尔,说要拍NFL,他提出把摄影机数量翻倍,除了常规的机位,还会有深埋在地面的机位,高架在体育馆上空的机位,多用慢镜头。是不是很熟悉?对,萨伯尔是德国女导演里芬斯塔尔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