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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们之姜德明: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李辉

收获杂志  · 公众号  · 文学  · 2017-06-05 22:12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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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聪很快为《戏票》配了一幅精彩插图。


一份戏票,留存青春时光。在戏票里,老姜感悟生命,重温他们那一代人从风雨坎坷中如何走过。一切,如今归于历史云烟。


由此可见,无论藏书还是藏戏票,对于他,就是个人兴趣所在。我常常觉得,一个人的兴趣,决定着他的文化情怀与走向。显然,正是这种留存老物件的兴趣,才使老姜在前辈唐弢之后,成为当代藏书丰富、名家书信丰富的一位著名藏书家。


老姜的生活与书无法分开,最能把谈话深入下去的,无疑就是书。从最初结识他,到与他在一个报社工作,三十年来,每次交谈,书总是我们之间的主要话题。书的版本变迁,作者的命运遭际,逛旧书摊淘书的乐趣……“有意思!真有意思!”说到这些事情,他常常喜欢连声感慨。这一时刻,我看到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兴奋、陶醉。


1998年与姜德明聊天。


一种痴情。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每当这种场合,我习惯于在一旁静听。我知道,对于自己,这不仅是知识的补充,更是对性情的陶冶。


如今,收藏已经成为一种时髦,一种与市场相连的行为。可是,对老姜而言,藏书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个人的兴趣与爱好,是他偏爱历史、景仰前辈文人的方式。没有这样一种与书的天生痴情,他就不会在贬低文化的年代,居然把业余时间和有限财力,几乎都用在了逛旧书摊和古旧书店。他喜欢收藏“五四”时期作家们的签名本,他有意无意之间搜寻到一些孤本、珍本。


这些不被重视的书,曾经受到冷落。可是,一种对文化的特殊情感,才使老姜具有与众不同的眼光,了解它们本身应有的价值。可以说,我们应该看重的,恰恰是藏书家身上所体现的对文化的热爱,这才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真正文人与书之间纯粹、真诚的情感。这种兴趣与爱好,不会因外在的种种干扰而改变。


人与书的相知,相通,乃至相爱。如老姜在《戏票》中所说,是恋人之间的永不褪色的红叶。


老姜珍藏大量文化前辈写给他的信,分别用文件夹将它们一一整理出来。一次,在他家中聊天,谈到高兴时,他拿出文件夹让我欣赏。叶圣陶、茅盾、俞平伯、巴金、孙犁……这些前辈文人的来信,无不谈到书,可见他们在把姜德明视为知己,一位文化的对话者。来往信件,谈书,谈掌故,谈那些不大时髦却仍然令他们迷恋的话题。书,如此这般将两代文人的情怀连结在一起。


姜德明编《作家百简》。


姜德明题赠《作家百简》。


我有幸能与老姜结识三十多年。


我常说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在不同关口,总有前辈们耐心开导与启发,建议做一个合适的题目,让人沉静下来。老姜就是这样一位可爱可亲的前辈。


早在大学期间,我就喜欢唐弢书话。其实,老姜也是书话高手。八十年代,他为北京出版社主编一套“现代书话丛书”,首辑推出八大家,分别为鲁迅、周作人、郑振铎、阿英、巴金、唐弢、孙犁、黄裳,可谓现代书话最为系统而集中的呈现。


从复旦大学毕业后,我到《北京晚报》工作,因为喜欢书话,也尝试写一组书话小品。正好《中国青年报》副刊,约我开设一个专栏,我起名为“人▪地•书”专栏。一写,就是两年。我把这些书话,以及其它文章,编选后送老姜看看。写这些书话时,还不到三十岁,可见幼稚。老姜却对我厚爱有加,读过几遍,答应出版,并来信就书的体例等,提出建议:


姜德明来信谈《人地书》的编选体例,并建议我进行萧乾的《书评研究》整理。后结集为《书评面面观》出版。


李辉同志:


大著草读三、四,有以下意见:


一、有几篇与全书体例不合,应抽掉,如曾卓、吴泰昌、张辛欣等篇。还有白杰明一篇。


二、年代一律用阿拉伯文字,不用汉字。请改。


三、页码得重新标过。


四、写一富鼓动性的内容提要来。


五、封面有何考虑?望示。


《书评研究》望早进行。


匆致


敬礼


姜德明


八、廿二


老姜心颇为细致,在信末又补充一句:“来我处改原稿亦可,可免往返寄稿之麻烦。又及。”多年之后,再读此信,依然感动。何其有幸,能够与如此细心的前辈交往,自己的毛病一直是毛毛躁躁,粗心大意,与前辈交往,在他们身上感受注重细节,对自己或多或少,有所补正。


《人•地•书》 书影。


《人•地•书》 封面请唐达成先生题签。


多年后,姜德明在 《人•地•书》 上题跋。


信中所说封面,我想到请唐达成先生题签。很快,唐达成写来“人地书”三个字,印在封面上。《人•地•书》出版于一九八八年,这是我的第一本书话集。出版时,我已于头一年调至人民日报文艺部。办公楼在十号楼,二楼是文艺部,一楼是出版社,这样,与老姜可谓朝夕相处了。将近三十年之后,我才忽然想到,他为我出的第一本书,应该请他题跋才好。他在扉页上写的这句话,既是厚爱,更是鞭策:


为前辈作家写生是李辉兄所长,令人称羡。


姜德明


二〇一六年九月


在上面这封信中,老姜建议我《书评研究》早日进行。


在此之前,我刚刚完成萧乾传记。萧乾一九三五年毕业于燕京大学,其毕业论文是研究书评,该论文一九三六年结集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即《书评研究》。大学毕业,经沈从文推荐,萧乾接替沈从文前往天津编辑《大公报》副刊,书评成为他的一个重点。他邀请众多名家、书评家、读者谈眼中的书评,如叶圣陶、沈从文、巴金等。他在副刊上发表不同风格的各种书评。可以说,在萧乾编辑的版面上,书评成为副刊的一个亮丽风景。


我把这一想法与老姜交流,他建议加快进行。我将之分为三辑。第一辑,书评研究(萧乾);第二辑,作家、书评家、读者谈书评;第三辑,萧乾编发书评选萃。书名确定为《书评面面观》,并请萧乾先生写一篇序,题为《未完成的梦》。我为此书写了“编后记”, 最后一段写道:


此书有它的新的意义,旧梦的追寻,也能给人新的回味。但,人决不是梦的依恋者,需要的是从梦中走出来,将昔日的梦化为今日的现实。在这个意义上说,我决不是对萧乾旧梦的偏爱,而是设想着这本书的问世,会使更多的人,用踏踏实实的工作和丰硕的果实,来充实、来完成前辈所未完成的“梦”——书评。 (《书评面面观》编后记)


在老姜推动下,《书评面面观》于一九八九年四月出版。


《书评面面观》书影。


恰恰就在这一年的年底,老姜的一个建议,让我从此摆脱情绪的焦虑,走出写作的低谷。


这一年秋天,萧乾曾写来几封信,苦口婆心地开导我。他在两封信中分别告诫我:“人,总应有点历史感,其中包括判定自己在历史中的位置。心猿意马?我认为缰绳不可撒手。在大雾中,尤不可撒手。这几年你真努力,你应肯定自己的努力。要有个‘主心柱儿’,不因风吹草动就垮。”“我写信,就是劝你定下心来,多抓几把稻草,这样才不至沉沦。你应为自己设计一下。越是这样,越是需要设计一下自己的life。"萧乾的信,令人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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