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而我自己的判断是,只要他跟我在一起,他迟早会与我的理解趋同。我一直在等待那个时刻,有时也会等到一些端倪。但实在太他妈难等了。
会爱的人,对爱情总是充满了敬畏。在好的时候,为不好做准备,在不好的时候,总是念着好。维持一段长久而亲密的关系是最甜蜜又最辛苦的事,几乎要求两个人付出一切、赌上一切,愿意为彼此做出许多妥协和牺牲——可以做得不太好,但不能没有这样的觉悟。
我是有的。我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吃了椰子鸡,不知怎么的吵起来了,他在街边掉头就走,我愣了一下,本能地去追。追上了,我特别气愤,跟他接着理论,理论着理论着,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他双眼无神,令人害怕地空洞着。
我忽然回想起他从前跟我说过的种种。他曾经说过他的冷漠和逃避,都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但也没有人教他面对,到头来还是自己躲起来痛苦。我的心一下子很疼,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爱他,我答应过他在任何时候都不放弃他,怎么一生气就忘了呢?
虽然手是抖的,但还是伸出去抓紧了他的手。
我眼看着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也慢慢地有了温度。然后他跟我道歉,他跟我说,他真的不知道怎么照顾人。我终于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那一天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课。平日里对对方好,其实不能代表什么,若是在自己情绪糟糕的时候,能够想起对方也在难受,也不忘记护着对方,那是爱的更高形式。
他是个相对软弱的人。说「相对」什么的都是客气,但毕竟分手了,还是客气一点。其实他也深知自己的问题,只是改不掉。不是谁都会喜欢男孩子身上软弱的一面,我也不喜欢,为着这个缘由,我也曾经非常不地道地抛下过别人——对于那个人,我同情他的脆弱,却也厌恶他的可怜。
唯独对他,我爱他,就是爱他的所有。
他不懂。
刚认识没两天的一个晚上,我跟他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饭,我们在谈论一个共同朋友,我刻意地把话头转到我自己身上,他也很聪明,就问了,「那你是什么样的呢?」
那是一个我想法上转变得特别剧烈、急于向人剖白自己的时期。于是我就讲了,并且很惊讶地发现他都能明白。那天吃到餐厅打烊,我送他去车站坐车,我想这个人我要定了。
也许有些问题从那天开始就种下了。他明白我,但却不能真正安慰我。大概明白一个人,可以靠着天生的慧根和直觉,但安慰一个人这样却远远不够。在那一刻,他懂我这件事对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但到了后来,我会想要得更多。而我应该是能够安慰到他的,他可能会反对这一点,是的,我有时候方法不太对,但在我这儿,最直观的一个感受是,他提出许多问题时,我的第一反应经常会是,「这个问题我以前想过」或者「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而每当他手头上有什么难以处理的问题,这个问题就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重心。有一次我们一整天都在一起,他在考虑要不要辞职,从晚上见面吃饭,到睡觉前一刻,到我把他送上回家的车,八成的谈话内容都与这件事有关,而我至少变着花样回答了他十次「我到底该不该辞职」,一遍一遍地帮他数出应该辞职的若干理由。直到我们分手,几乎不怎么联系,唯一一次聊了两个小时,是因为他拉着我讨论「我到底该不该接受新的工作」……
我以前以为这种模式没有问题,我也乐意对付这些讨论,后来我发现这助长了我们之间本来就存在的关系不对等。至少在我这儿,助长了我的强势。用特别不好听的说法就是,只要我想,我能说服他做任何一件事。他特别讨厌这个说法,我比他更讨厌,所以我总是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操控他。
这很坑的,因为我本性不是这样。我巴不得做一个小女孩,每天星星眼地看着我的男人帮我打理好一切,但这段关系却一直要求我坚强,坚强坚强再坚强。而我身上确实也有问题要处理,大家都懂,作为文艺青年,时不时就会质疑一下世界和人生。他努力了,我也特别感动,然后继续在自己的问题里打转。
没有用的,我还是越来越像一个妈。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呢,这两天我刚开始玩旅行青蛙,一开始要给蛙儿子取个名字,我一想到「儿子」,就毫不犹豫地写上了他的名字……我也不咋养,就放着,游戏一会儿提示他出门了,一会儿提示他回来了,特别可爱,比养他容易。
在遇到我之前,他看起来不错,但实际上活得辛苦。我特别心疼这种辛苦(但话又说回来了,谁活着不辛苦?),所以我第一次感受到对他的爱时,体现出的就是特别强烈的一种守护。就像任鸿隽对陈衡哲的那样,我也可以做一扇屏风,站在他与社会之间,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不是有那句话么,「幸运的话,直男就永远不用长大」——这就是我爱他的方式。
在别人身边,他的幼稚可能是一个被嫌弃的缺点,但我却不吝用世上最美好的词去形容。未经雕琢的璞玉,孩子一样的纯真,眼睛里有星星的人,这些话我都说过,并且因为我现在还能记得当时的感觉,所以并不觉得矫情。那时的他在我眼里,跟会发光没什么区别。
等到那个光消失了,我才知道,那是我爱着他时,我眼里的光。
跟他一起看了《春娇救志明》,是这个系列故事的第三部。后来我自己看了第一部,分手的那天,我坐在床上一边吃外卖一边看了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