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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民国,西化是人心所向,针灸和其他传统糟粕一样,被视为封建残留。
1913年,时任教育部长汪大燮力主在医学教程中去除中医。不少中医的遗老遗少向国务院请命,要求发扬“国粹”。但国务院拒绝了他们:“前此(教育)部定医学课程,专取西法。”
力排中医的民国教育部长汪大燮 /维基百科
后来,中医组织了反扑,成立全国医药团体总联合会,游说南京国民政府,迫其仿照国术馆,于1930年成立中央国医馆,针灸位列其中。虽然针灸在民国时期一度有复潮之势,但国难当头,此等国粹没有机会发扬。
针灸本该就这样淡出视野。
但,1949年来了。短时间内构建相对完善的医疗体系,成为横亘在新政权的难题。于是中医成了救命稻草。
1950年,第一届全国卫生会议召开,这次会议的精神是:“团结新老中西各部分医药卫生人员,组成巩固的统一战线,为开展伟大的人民卫生工作而奋斗”。
与其说这是出于医学信仰的改变,不如说是对政治现实的考量。
相对资本、技术密集的现代医疗产业,中医更偏向劳动力密集。借助中医体系,培训能在乡间行走的赤脚医生,所需时间较短。
由此,中西医结合成为中国卫生事业的基本方针之一,中医正式纳入国家医疗体系。中西兼修的卫生所、卫生院遍地开花。1949年时,中国的医疗机构仅有3670个,到了1955年时,数字惊人地达到了67725。医务卫生人员从建国初年的54万多翻了一番,超过105万。
医疗卫生机构和卫生人员数量/2013中国卫生统计年鉴
随着基层的初级护理体系壮大,中医成为与西医平起平坐、甚至更有话语权的国医。针灸也跟着鸡犬升天,在全国各地大小医院中都占据一席之地。
针灸不仅要让国人认可,也要让外国人见识一下中医的博大精深。当时,针灸被树为中医群众运动化的典型,针灸麻醉是中华人民对世界革命的伟大贡献。让更多的外国人知晓针灸成了输出革命的重要任务。
政府对外派出专家,开展中医外交,向外国要人提供针灸服务。
1961年,印尼独立之父苏加诺肾结石病发,几经治疗,病情反而恶化。在周恩来的授意下,医学家吴阶平带领针灸团队,携大量中草药,远赴印尼。
1962年5月7日,人民日报以《在中国医疗组四个月的治疗后,苏加诺总统健康状况极为良好》为题,借苏加诺之口,热情称赞针灸和汤剂对这位政要的积极意义。
苏加诺与毛泽东/China Daily
不仅向第三世界的阶级兄弟输出中医,还要向西方列强展现中医的博大精深。当局排演医疗室话剧,邀请外国人士参观体验,让他们回到西方后传播针灸奇效。
1972年,尼克松访华。外交部安排了一场表演性质的心脏手术,麻醉工作交由针灸完成。不过事后证实,病人在术前使用了60毫克的杜冷丁。
尼克松访华几个月后,安东尼奥尼来到中国,拍摄了同名纪录片《中国》,片中记载了一场针灸麻醉的剖腹产手术。当然,这位孕妇在上台前也接受了麻醉药物。
1971年,纽约时报的编辑詹姆斯·雷斯顿 (James Reston) 在中国做心脏手术时,接受现代医学的常规麻醉,醒来后用针灸来缓解疼痛。但以讹传讹,故事变成本人接受了针灸麻醉的心脏手术。
雷斯顿对针灸体验的报道 /NYT
但是,中国的都市传说将之与次年的尼克松访华杂糅,变成了全新的故事。
流传最广的版本是这样的:重病美国高官为救自己一命,通过走后门获得访问中国的机会。在得到伟大中医的救治后,他对针灸竖起了大拇指。
在针灸的带动下,中医、气功、甚至人体特异功能粉墨登场,在八九十年代掀起了全民参与的浪潮。针灸因为能“打通经络”,成为不少气功大师的心头好。针灸和气功正式搭上关系后,便开始重修族谱,生拉硬拽马王堆的帛书,考证出据说早已失传的气功针法:“无极针法”、 “意气行针法”、“意气合一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