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同样情形,如果柴进是小押司,他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事实上,任何一个人,他的价值,都是立足在自己的角色本位之上的。柴进的角色本位,是后周的皇室后裔、北宋的特殊贵族,对于江湖的险恶冷暖,他几乎没有任何感知——而既然连感知都没有,他又如何与江湖人同冷暖、共进退?
我们再看一个案例,那就是武松。武松在柴进那里,也是做门客,结果混成啥样?
“那廊下有一个大汉,因害疟疾,当不住那寒冷,把一锨火在那里向。”
这个大汉,我们读后文知晓,他就是武松。
简简单单一句话,我们就看出武松有多么落魄——生了疟疾,便要烤火,但一样烤火,去厅堂里对着火炉烤,岂不美哉?为什么武松会跑到“廊下”烤火?
施耐庵便借武松的嘴说:
“我初来时,也是‘客官’,也曾相待的厚。如今却听庄客搬口,便疏慢了我,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后文又解释说——
“原来武松初来投奔柴进时,也一般接纳管待;次后在庄上,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顾管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众人只是嫌他,都去柴进面前,告诉他许多不是处。柴进虽然不赶他,只是相待得他慢了。”
前后文结合在一处,我们就明白了,武松刚来的时候,享受的就是“一般接纳管待“,具体是啥呢?就是程序化的“一盘肉,一盘饼,一壶酒,一斗白米,十贯钱”。
但是诸位,武松的能力大家是知道的。如果柴进真的识人,让他和林冲一样,找个类似洪教头的对手来比画一下就知道了。
但事实上,柴进并不关心这个,他就是把武松当普通人来对待。而一旦武松“性气刚”的缺点暴露出来,更是连普通人都不如了。
也就是说,武松在柴进这里,从“一般”降级到了“不受待见”这样一个角色。甚至衣食冷暖都欠缺了,再加上心里郁闷,“染患疟疾”,武松遇到宋江的时候,便成了当下这个模样。
那么我们就来看看宋江是怎样待人的?
“宋江仰着脸,只顾踏将去,正踏在火锨柄上,把那火锨里炭火,都掀在那汉脸上。那汉吃了一惊,惊出一身汗来。”
宋江和武松的初会并不轻松,武松几乎要揍宋江一顿。但随后在柴进的介绍下两人相识,武松因为这一闹,“吃了那一惊,惊出一身冷汗,觉得这病好了”。
之后没多久,宋江和武松的契合度就远超过了“柴进和武松”。
这个时候必须说一下所谓“契合度”了。演义小说里常讲两人相见恨晚,这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就是一个契合度的问题,柴进和武松为什么没有契合度?浅层原因是武松和庄客的矛盾,但这个只能说是表面
(毕竟庄客的行为往往取决于柴进的态度,如果柴进对武松另眼相看,庄客自然不会轻易冒犯他)
,深层原因其实是:柴进所看重的往往是“虚名”。对于那些在江湖上已经建立传奇、拥有盛名的人,柴进必然会热情款待,因为这样可以借助江湖的传播,彰显他礼贤下士的美名。然而,当时的武松尚未打虎,尚未建立传奇,没有“虚名”加持,在柴进眼中,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物。对于这样的人,柴进的态度自然冷淡,给予的基本款待在他看来已是足够。
但武松并非甘于平庸之人。他不甘心被当作“二等人物”,这才是武松与柴进相处不和谐的根本原因。
而宋江的结交,是看对方有没有“实”,即真正的能力。因为在江湖之上,只有拥有真实能力的人,才能被称为“好汉”,才值得相交。
正因如此,同样一个武松,在宋江眼里就完全不一样。喝酒喝多了有点脾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而打人打得狠,那岂不是说明他力气大、武力值高,那不就是我们常说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