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或许是因为睡前听见了野狗叫声,柏拉图梦里也遇见了一只狗。特别的是,柏拉图虽然知道这是只狗,却又觉得牠的颜色与轮廓十分模糊,难以辨别。但无论如何,他很确定这是只狗没错。
狗儿友善地迎向柏拉图,张口对他说道:“你好啊!朋友。”
柏拉图看看左右,不敢相信这段人话从狗的口中说出。
“你?”
“对啊!是我!跟你打招呼的就是我。”狗儿回道,友善地摇摇尾巴。
“你是狗!狗怎么可能会说话?”
“说话?为什么不可能?”狗儿加强友善的语气。
“你!你不是狗!到底是谁装的?”柏拉图四周张望,却没发现人。“这不可能!”
狗儿叹道:“人类是这样思考的吗?就因为你们没遇过会说话的狗,所以觉得狗不会说话,当有一天遇见会说话的狗时,反而直接否认这是狗。这种思考方式又自称‘万物之灵’不很讽刺吗?”狗儿的话语锋利,一字一句透入柏拉图心中。
虽然惊讶,柏拉图仔细想了一下对方所说,发现不无道理,于是回道:“您说的对,刚刚惊讶掩盖过我的理智,这太不寻常。我为我的失礼道歉。”
“你可以过来听听看声音是否从我口中发出。”狗儿笑着对他说。
柏拉图将头凑了过去,狗儿突然大叫,吓了他一大跳。恶作剧后,柏拉图与狗儿相视而笑,彼此问安,开始正式谈话。
“你刚刚所说的,的确也有部分是对的。我不是你见过的任何一只狗。”
柏拉图回道:“那当然,我见过的狗是有限的,世界上仍有许多我没见过的狗。”
狗儿正色道:“这我不否认。有趣的是我既不在你看过的狗中,也不在你没见过的群狗中。用时间轴来说的话,我不在过去,不在现在,也不在未来。”
“这怎么可能?如果你不在过去不在现在,也不在未来,怎么可能还是狗?”
“我不在这三者中而且肯定是狗,我是‘狗本身’。”
“‘狗本身’?那是什么?”
狗本身道:“‘狗本身’就是‘狗这一类’,你曾见过许多只狗,把这些狗归入‘狗这一类’中,不是吗?”
“对。”
“这个类就是‘狗本身’。”
“这是我们做的‘分类’,分类本身不是‘真正的狗’啊!”
“这点我与你意见不同,我认为你完全搞反了。‘狗这一类’才是‘真正的狗’!”
“怎么可能!”柏拉图忍不住脱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他稍稍修正措词,试着用平缓的语气道:“当然看的见,摸得着,一只只的狗才是真正的狗,狗的分类仅仅只是我们心中的‘概念’。”
“你以为狗这一类,仅仅只是你心中的‘概念’吗?”
“这当然。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动物,我认识到动物族群得某些特色,将他们归为一类,成为我心中的概念。概念只存在于我的心中。”
“让我举个例子。当你折被子时,被子上常有些皱折,皱折依附于具体的被子,就像类的概念依附在你个人心灵一样?”
“难道不是吗?”柏拉图自信回道。
“若有一天我将这床被子烧了,被子上的皱折还存在吗?”
“被子都不存在了,皱折当然也不存在。”
狗本身露出自信眼神问道:“所以一旦你死了,‘狗这一类’或‘狗的概念’是否就因此而消失了?”
“当然会消……”柏拉图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一个个体的消失,应该不会影响到狗这一类才对,总不能说某个人死了世界上的分类就消失殆尽。不过他立刻想到如何修正自己的说法。
“当然不是。”柏拉图也露出自信:“我清楚这里有问题的原因。”
“请说。”
“我死了,狗这一个分类依然存在,那是因为世界上还有很多‘活着的狗’,活着的具体的狗依然存在。类概念是狗的共同性,所以只要这些狗还活着,狗这一类就一定还在。”
“你回答得很好。”狗本身回道。
“谢谢你。”
“但还是有一个大漏洞。”
“漏洞?怎么可能?”
“是的。如果我的条件改成不但你死了,世界上‘所有的狗’也因为某些瘟疫之类事件灭绝了。在这种情况下,‘狗的分类’或者‘狗的概念’难道就会消失了吗? 特别注意,即使现实世界中的狗全灭绝了!”
“即使现实世界中的狗全灭绝了?”
乍听之下不太合理,但柏拉图仔细思考后发现,即使某一类动物灭绝了,不代表该类概念不存在或没有意义。我们可以透过历史研究已经不存在的事物。所以概念必定不只存在于人心中。
狗本身道:“甚至即使人与狗都灭亡了,也不能说就没有狗这一类,即使古代的人事物消失了,思考它们的概念仍有意义。是否有存活的个体并不会影响概念,当相同类生物再度出现,我们又可以说这是狗。狗这一类并未停止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