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晨┆世界贸易组织的语言工作

世贸组织是一个“成员驱动”和“基于共识”的组织，所有重大决议都是成员国之间一致通过达成的。其核心宗旨在于推动国家间的贸易开放，通过法律和制度监督贸易协定的执行，建立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让国际贸易活动尽可能地顺利、可预测和自由，并为解决贸易纠纷和争端提供谈判的场所。

世贸组织的协定是由所有成员国共同谈判签署的，也是维持这个多边贸易体系的核心。国际贸易的诸多复杂情况使其协定大多繁复冗长，但其中包含的九条核心原则，构成了多边贸易体系的基础，包括：不歧视、开放贸易、可预测性和透明度、公平竞争、支持欠发达国家、保护环境、包容性、伙伴关系和数字贸易。

目前，世贸组织等级最高的机构是部长级会议，至少每两年召开一次，可以对多边贸易协定中的所有事务做出决议；第二级为三个形式的理事会，包括总理事会、争端解决机构和贸易政策评审机构，负责世贸组织常规运行的具体事宜。世贸组织的秘书处总部设在日内瓦，由总干事领导，具有提供行政与技术支持、分析贸易政策和表现、提供法律援助、负责新成员加入的咨询和谈判等职责。秘书处下属 17 个司，负责法律、市场准入、知识产权、人力资源、技术合作、语言和文档服务等多项事务。

二、主要语言工作

世贸组织的秘书处下设语言和文档服务司（本文简称“服务司”），提供包括会议口译、文件的出版与翻译、出版物和活动的平面设计与印刷、成员的登记与通知等多项事务。作为其常规工作的一部分，语言工作可被概括为三方面：官方语言的确立、翻译服务和语言资源库的建设。

（一）确定三个官方语言

自 1947 年关贸总协定签定以来，英语和法语就被确立为世贸组织的官方语言。1960 年 12 月，乌拉圭代表团代表西班牙语国家发表提议，认为在世贸组织的议程中应该引入西班牙语。之后，世贸组织预算工作小组进行了研究，发现在实际工作中有大量的西班牙语需求，于是同意在 1961 年全体会议的同传以及部分文件的翻译中，将西班牙语译为英语和法语。1961 年 12 月，缔约方同意在委员会和工作小组所有会议的同传中实现英、法、西三语的互译。

1962—1979 年间，西班牙语的使用逐步增加。1983 年，关贸总协定的所有文件都开始以英、法、西三语的形式分发。在 1986 年开始的“乌拉圭回合”中，所有的会议材料和现场同传都包括了英、法、西三语。1995 年世贸组织成立时，将英语、法语、西班牙语确定为官方语言。

（二）提供翻译服务

世贸组织的翻译服务主要由服务司负责，目前其绝大部分文件都会以英、法、西三语的形式提供，在会议现场也会提供三语的同传。文件材料的翻译顺序和优先级也存在差异，对于政策报告、争端调解报告、议定书和特许权清单等特定系列的文件，需要同时提供三语的版本，而其他文件则先以其中一种语言分发，随后再被翻译成另外两种语言。此外，还有两类不需要翻译的文件，即每日公告（用英语提供）和小组成员简历（用其提交时的源语言提供）。该司负责人何塞普·博内特在 2020 年 8 月接受采访时表示，目前服务司编制计划中有正式员工 114 人，其中笔译员 46 人，口译团队有 5 名常任口译员，余下都是外聘的自由译员。

但在实际工作中，英语是最主要的工作语言，绝大多数非正式会议和日常交流也都是用英语来进行，一些需要翻译的文件或报告，通常也是先用英语草拟，再将其翻译为其他两种官方语言。

三、 近年来的新动向

近年来，推动语言平等是世贸组织语言工作中的一个新动态，这包括增加官方语言的提议、应对实际使用中三个官方语言存在的不平衡问题以及推动解决贸易性别平等运动中的语言问题等。

（一）回应将阿拉伯语列为官方语言的提议

从 2010 年开始，阿拉伯国家集团就提议将阿拉伯语增列为世贸组织的官方语言，但并未被采纳，据时任世贸组织发言人基斯·洛克威尔回应，将阿拉伯语增列为官方语言，可能会促使中文和俄语的使用者也提出相应请求，增加三个官方语言的成本高达每年 4300 万瑞士法郎，而世贸组织当时一年的工作经费只有 1.89 亿瑞士法郎。

随后在 2013 年 12 月 8 日、2015 年 12 月 18 日、2017 年 12 月 10 日和 2021 年 10 月 31 日的部长级会议中，阿拉伯国家集团又几度提出这一请求。但就目前的公开资料显示，世贸组织仍未采纳这一提议，在正式的文件和会议中，也未提供阿拉伯语的翻译。

（二）应对技术援助课程中的语言不平衡问题

世贸组织会为发展中和欠发达国家提供技术援助课程，在原则上，接受援助的国家官员有权在三个官方语言中任选其一接受援助，但在实际中，英语受到了更多的偏好，据调查显示，70% 的人选择了英语，选择法语的占 18%，而选择西班牙语的仅占 12%。2016 年，外部评估建议世贸组织定期审查三个语言的课程提供情况，并与受训人员的实际规模进行比对，世贸组织也由此对现状进行了调查分析。

在 2017 年 9 月 4 日发布的报告中，世贸组织公布了调查结果，并针对现状给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根据对员工的访谈结果，出现语言不平衡的根本原因如下：

第一，法语和西班牙语的母语者大多不能达到课程要求的最低技术水平，而达到该水平的母语者又都有着很高的英语水平；第二，员工人手不足，无法在现有基础上拓展课程数量；第三，教学的硬件设施有限；第四，达到教学水平的法语和西班牙语工作人员的数量短缺；第五，法语和西班牙语的软件和教材数量有限；第六，与其他组织联合教学时受到各种条件制约，比如有些组织的官方语言有七个，而世贸组织的官方语言只有三个。

针对这些问题，世贸组织也给出了两个解决方案：其一，提供与英语相同的法语或西班牙语技术课程；其二，在英语技术课程中增加法语或西班牙语的口译。但同时，方案的执行过程也需要考虑实际的语言需求、成本以及技术上的可行性等问题，为此，他们也给出了下一步的规划，包括：调查每个课程的语言需求、测试技术上的可行性、在课程中实施语言多样化、监督新课程中的语言多样化并将其作为未来课程的主流。

（三）推动在贸易政策中使用有性别区分的语言

2017 年，世贸组织的 118 个成员国一致同意通过《关于贸易和妇女经济赋权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宣言》，该宣言致力于为妇女的经济赋权消除障碍，推动经济贸易活动中的性别平等。2020 年 9 月 23 日，世贸组织同意成立一个非正式工作小组，负责妇女和贸易的相关事宜。小组的目标是增加妇女参与贸易活动的机会，研究和澄清什么是国际贸易中的“性别视角”，并考虑如何将这一视角应用于世贸组织的工作。

世贸组织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在 2021 年连续撰文四篇，集中讨论贸易和性别之间的关系，其中在 5 月 31 日发表的第三篇文章中，提议要在贸易政策中使用有性别区分的语言。文章认为，仅仅使用有性别区分的语言，并不能实现贸易中的性别平等，但是将其纳入贸易协定的表述规范中，仍然会是非正式工作小组总体工作目标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原文载于《世界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22）》第 167—171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