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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木:古诗三解 | 星期天文学

凤凰读书  · 公众号  · 读书  · 2017-08-20 01:17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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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说的有些抽象,其实是合乎常识而且不难理解的。另用稍带比方的话说,诗同其他文学类型一样都是创造了一个虚的世界。这里面包括了真实和想象,所以不能照普通说法说是"虚构的世界",那就等于说是完全假的了。诗所创造的虚的世界的特点是不完全和模糊,因此更多歧义,更有利于引起多种解说,或者说是产生新的信息,获得新的意义。诗中世界含有人对人、对物、对事的态度和关系。这个诗中世界并不是"太虚幻境",只是用了一些谜语式的符号可以由人解说。爱读这诗的人好比爱猜谜的人,愿意猜诗中之谜,自以为猜破了,越读越有味。实际上是他自己在做解说,也就是参加了创作。不爱读这诗的人认为索然无味或"不知所云"。这两种不同反应的来源不过是在于读诗者的认识格式和诗中虚的世界有无共同之点。有了共同点的便想补充完全,所谓"驰骋想象",或者毋宁说是大做符号解说,猜谜,解谜。可是双方的共同点又不能完全一致。全懂了,没有可猜的了,对这个虚的世界也就没有游览兴趣了。所以不爱读某首诗的人有两种情况,一是缺少共同点,一是自觉有完全共同点。这不包括由价值判断而来的好恶,只说理解方面。


以上说法不过是一种看法,自然不是无所不包,对所有的诗都能说得通的。这也是一种解说,是从现代一些认识格式来的,所以也不能脱离现代解说者的环境。也许可以说是现代解说者凭现代认识格式企图给古诗一点新的信息。


我们不妨试解说一下大家熟悉的古诗。但我想先随手举例说明解说者如何参加通信而发出新信息,这又如何不能脱离环境的"上下文"。


诗人黄节的《曹子建诗注·序》末尾一段说:"嗟夫!陈王(曹植)诗曰:'孔氏删诗书,王业粲以分。骋我径寸翰,流藻垂华芬。'余(我)读之而悲,盖悲夫人之不如鳞虫,自昔而然也。后之读余(我)是(此)书者倘亦有悲余(我)之悲陈王者乎?"(原文有句逗而无标点及括弧注,下段引文同。)所引的四句诗是《薤露篇》中的。就诗题意说,不过是诗中的"人生一世间,忽若风吹尘"。作者也只在这两句下加了"愿得展功勤,输力于明君"。从注者所引四句诗也看不出有多少更深的意思。何以黄老先生发这样大的感慨呢?他明明是向后来的读者通信,发出了自己的信息,加进了原诗。


原来在《序》以外,这首诗的注中还有话:"'王业粲以分'者,言自孔子删诗书以来,帝王之业已粲然分寄于文章矣。故我今日怀王佐之才而不能展其功勤,亦欲驰骋寸翰以垂芳于后世耳。"又引朱嘉征的话说:"思乘时立业也。夫人进不能立功,退无以立言,可谓无业之人矣。"这话自然是从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来的。


这就清楚了。注者是在原诗中突出了一个重点,又在注中说明,在序中点出,使这首诗传达了自己的意思。曹植的诗变成了黄节的诗。曹植的生平不必再说。黄节先生号晦闻,辛亥革命前和章太炎、柳亚子等一起参加革命,是著名的南社诗人。辛亥革命后任北京大学教授,教古诗,一一笺注。序中说他讲曹植的诗是在壬戌(一九二二)和丙寅(一九二六),两次都未能讲完。丁卯(一九二七)大病几死。病愈,不能讲课,才写定这本注。写序是在戊辰(一九二八)正月。他逝世是在一九三五年。诗人的感慨的背景由此可以明白了。他的"薤露"之悲借曹植的诗而表露。两人所感叹的都不仅是人生短暂,但所想建的功业却大不相同,而以诗自见,向后代发信息又是一样。我们若将二十年代的历史事实作为背景,就可以知道黄节注曹植等人的诗实际上是参加创作,和一般教师做注解写讲义不完全是一回事。我们作为接收者同时又是解说者,若对曹、黄的这种感慨多少有点同感,那时读起这首诗来就不一样了。有这种了解加进认识格式,读曹子建的诗和黄晦闻的《蒹葭楼诗》也就不一样了。换句话说,我们不但接收并解说,而且也参加创作了。可是,假如我们不知道这些,也不想知道,那就只能读出表层的字面意义。或者我们另有一种价值观念体系,对南社诗人没有拿起武器又不继续革命而去讲古诗并不同情,对曹植不愿当王而想做皇帝助手不以为然,那就对这诗和注和序不会读得下去,对诗中说的还会起反感。可惜我国古人往往用这种方式传达我们不一定同意的信息。这也许是批判较继承可能容易些的原因之一吧?


举了这个现代例子,大概意思已经清楚,似乎不必再说古诗,可以由读者自己去决定是否亲自试验了。不过对前面说的三点还没有讲完全,所以还得再说些话。


余冠英同志在《乐府诗选·前言》里简要说了他在《汉魏六朝诗论丛·乐府歌辞的拼凑与分割》里的意见,还指出"惯用陈套又是乐府特色"。这是我们读配乐舞的古诗时应当先知道的(印度古诗《吠陀》也有这情况,还摘章句另编配乐的本子)。不必去引遥远的"关关雎鸠",引一首乐府诗吧。先照我的解说加标点分行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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