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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制造:没有“失去”的二十年

时史洞见  · 公众号  ·  · 2018-07-17 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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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景气”时期的家用电器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方面,日本政府实施积极政策干预。“和魂洋才”口号被再一次提出,引领大众重拾“本心”,发挥民族优势。受先前国际上对“Made in Japan”价廉质劣评价的刺激,20 世纪 50 年代,日本文部科学省颁布《文化财产保护法》,对那些身怀绝技的匠人实行“人间国宝”认定制度。“人间国宝”是日本媒体对那些造诣颇深的艺人和工匠的称谓,缟雕、茶釜、雕金等技艺均榜上有名。

日本的“人间国宝”技艺品——茶碗


政府力导社会民众重新开始审视“匠技”,宣扬“匠心”,广推“匠人精神”,敬业与认真开始成为制造业工作精神主流。 “匠人精神”“职人技艺”引领日本制造走出一味追求产量和盈利的时代,“大工”“职人”“名家”开始成为支撑日本作为“造物之国”的精神支柱。 另一方面,日本企业也狠抓质量变革,一批后来世界知名的索尼、松下等品牌应时迅速崛起。 以索尼为例,索尼被称作“日本一代人的神话”,其创于日本战后的动荡期,发明天才井深大与经营天才盛田昭夫强强联合,创造了“索尼旋风”。“索尼旋风”的背后,是强硬的“索尼精神”:索尼“做别人不做的事”;索尼“永远是先锋”“从不模仿别人”;索尼“拒绝成为其他品牌的附属品牌”……在这样的精神鼓舞下,索尼首先向磁带录音机进行了挑战。

早期索尼公司的广告


一个十分偶然的机会,井深大向 NHK(日本广播协会)交送订货时,从霍伊姆兹军官处看到了一台美式磁带录音机,这位发明天才立即被其吸引,并暗下决心要使其在日本普及化。于是,井深大向霍伊姆兹军官求借磁带录音机,开始时霍伊姆兹军官以“贵重物品不宜出借”婉拒,后经过井深大再三恳求,终于愿意借予一观。在当时,日本几乎无人懂得磁带为何物,井深大与盛田昭夫经由多次试制,最终以纸做带基,用毛笔一点一点将以氧化铁为主的磁性材料涂上去,纸质磁带大获成功,后经过对磁性材料与涂抹方法的进一步改良,在物质极度匮乏、无任何参考资料的情况下,索尼制造出了“G-1”型磁带录音机,由此磁带录音机实现了国产化。


接下来,1957 年,世界上最小的袖珍型半导体收音机研制成功;1960 年,世界上第一台晶体管录像机问世;1962 年,世界上最早的微型电视机研制成功……索尼以不断更新的技术与不断换代的产品活跃于国际市场,从未停止过前进的脚步。1999 年,盛田昭夫去世,《纽约时报》称,他“改变了世界对‘日本制造’一词的印象”,确实,正是因为索尼等为代表的一批日本品牌,使得“日本制造”在国际上站稳了脚跟,转变为高质量的象征。造就了一次次完美逆袭,让西方诸国刮目相看。


当迈入 20世纪70年代,第四次中东战争打响,阿拉伯产油国家在石油供应上采取了减产、提价等手段,石油危机爆发,原材料产业逐渐衰落。日本政府意识到了过度依赖石油的危害,作为一个狭长岛国,缺乏有利资源,于是日本开始朝技术密集型产业进发,向知识技术集约型产业结构转变,极力开发能够取代石油的新能源。制造业一时间富有高效、节能的特性,且有效规避了第二次石油危机,不致损失惨重。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日本确立了“技术立国”战略,为了使日本制造不立于失败之地,其一以贯之采取“吸收性发展战略”:引进技术、革新技术、创新技术,在技术突破的基础上实现技术聚变、技术融合。日本制造业中长期坚守这样一句口号:第一台设备引进,第二台设备国产,第三台设备出口。 当精雕细琢、精益求精的匠人理念与先进技术实现碰撞,难以匹敌的制造力瞬间爆发,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例如:主营研磨工艺的“小林研业”凭五名技师,在四年时间里为苹果研磨打造了一百多万台“iPod”的背板镜面,光滑细腻如同艺术品;冈野雅行以仅有六人的家庭小作坊,经过不断创新,造出了大企业都束手无策的“长20毫米,孔直径0.06毫米,外直径0.2毫米,针头尾部0.35毫米,针头尖端0.2毫米”的最细针头;从 HardLock 工业的“永不松动螺帽”到 ABI 公司的“不影响口感的冷冻技术”,再到 Micron 制造的“不会发出噪音的牙石清洗机”,这样匠心独运的故事数不胜数。


日语“匠人”“Takumi”一词在精神层面上含义深厚,它是一种谦称,亦是一种荣耀。据统计,全球寿命超过200 年的企业中,日本有3146家,牢牢占据了排行首位。而让人十分感慨的是,这些“百年老店”并未急于“做大做全”,而是凭借“一招鲜”吃遍天下。例如:菊地保寿堂是一家创立于庆长九年(1604年)的老字号,祖上曾是御用菊地保寿堂的铁壶铸物师,其使用和式铣铁制作的茶壶,独一无二。明治时代以后人们开始用进口铁矿制壶但壶身铁锈色泽的深浅度与和式铣铁相距甚远,菊地保寿堂的当家人耗费十几年,致力于和式铣铁壶的复兴,保住了传统工艺,使得和式铣铁壶终留于世。

菊地保寿堂的铁壶


由是,日本制造业一方面求“新”,追求前沿发明技术,并迅速投入生产;另一方面又唯“旧”,匠人们恪守谦虚为人,苦研小技的传统,将手艺与自身人格荣辱紧紧相系。从单纯“模仿”,到进一步吸收市场反馈后的“反刍”,日本制造成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完美写照。这样的精神百年坚守,在时代大潮中决不妥协,焕发出新生机。时隔多年之后,以“匠人精神”为核心竞争力,日本制造最终贴上了优质标签,创造了奇迹。


凭“消费者创新”挽回“失去”的二十年

进入20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崩溃的阴霾始终笼罩在日本上空,经久难散。进入千禧年后,日本经济“失去的二十年”的提法开始见诸报端,而池田信夫《失去的二十年》一书的出版,更是使这一提法广为人知,由此,人们纷纷以批判的目光审视日本经济发展,近来亦有观点预测日本将步入“失去的三十年”,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熊本熊


实际上,日本经济虽在过去“二十年”表现平平,但其制造业取得的进步是无法掩盖的。2016 年1月,由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DO)发布的《2016 年工业发展报告》中,各国工业竞争力报告显示,新世纪以来,日本在全球制造业领域始终位于前列。五个最具竞争力的国家中(德国、日本、韩国、美国、中国),日本位居第二。其次是德勤有限公司发布的《2016 全球制造业竞争力指数》,报告预测20世纪的传统制造业强国(美国、德国、日本和英国)于 2016年将再次回到最有竞争力国家前10强的行列,其中日本将位列第四。鉴于这些数据,恐怕很难得出“失去二十年”的结论。


事实上,21世纪的日本制造还凭“消费者创新”引领了新潮流,其善于迎合消费者的特质是非常值得学习的。例如:近年来,随着老龄化社会的步入,日本制造开始将目光投向老人消费市场,围绕着老人生活所需进行制造、销售,打造了新兴的“银发市场”。经由智能制造,诸多具有代表性的高度自动化器械投入使用:安川电气推出了一款帮助卧床不起的人坐轮椅的机器人;软银公司公布了一款能够阅读和表达感情,同时担任医务工作者和保姆两个角色的“佩珀”机器人;此外,陀螺仪平衡板被研发出来,以助力中风患者恢复四肢控制的训练……而老人特制食器、特制淋浴器、眼镜、除皱器等产品也接二连三投入市场。可以说,日本老人用品已差不多覆盖各个生活领域,“在照顾老人需求方面毫无死角”。


由此可知,“失去的二十年”不过只是日本一贯以来“哀兵之策”宣传伎俩下的产物,这一说法有虚有实,但虚多实少。单就制造业而言,“失去的二十年”这一说法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命题。在当下的日本制造业中,“匠人”“职人”大量存在,为日本制造提供了蓬勃的生机与活力,加之日本民众普遍具有的“勤勉精神”,构成了日本制造的坚实后盾。由此折射出日本制造一以贯之的“守破离”思想,敬守传统,并在守成的过程中善于突破,于旧范式基础上另辟蹊径继而革新,实现质变,展现了一流制造的发展历程。

日本的木制品


日本国宝级木工大师秋山利辉在接受采访谈到自己的手艺时,谦逊而不无骄傲地说:“我是一名匠人。”不由让人肃然起敬。现如今,已年过古稀的他仍然手把手指导学生如何去刨质地坚硬的樱花木,学徒们一年见习,四年学艺,此后三年带教新学徒,到第八年方可出师。每一位进入工房的学徒,无论男女,一律留光头,并且禁止使用手机、禁止谈恋爱,不能用家人的钱,只能在特定的节日方能探望亲人,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作为学徒制度最后的坚守者,秋山去年于北京推出了《匠人精神——一流人才育成的三十条法则》一书,细细研读这三十条法则,给人很大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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