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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推选出近两千年来诸葛亮情结最严重的“患者”,你推选谁?

天涯杂志  · 公众号  ·  · 2020-07-27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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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到自负,左宗棠确实罕逢敌手,看看同治二年他笔下这段自吹自擂的话:“……近因士卒之死亡病弱者多,乃调浙兵补勇缺,既足供补给之需,复可收练兵之效,始信老亮之妙用无穷也。至饷事,将来仍不免‘粮尽引还’四字。盖浙当倾覆殆尽之馀,未若益州为天府之国。以今方古,则今亮似犹胜于古亮也。”(《左宗棠全集·书信一》第10册,岳麓书社2014年第2版,第492页。见于《答郭意城》。)“古亮”是诸葛亮本尊,经营的是天府之国,难度不算太高,左公自认为比古亮强,他经营的是浙江的烂摊子,居然干得不赖。不吹牛会死吗?绝大多数人不会死,但左公应属例外。

秦翰才著《左宗棠全传》,将左宗棠与诸葛亮作了一番仔细比较,找出了五大共同点:一是淡泊,“逍遥而躬耕陇亩,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二是勤劳,“经事综物,夙兴夜寐”,事无巨细必躬亲决断;三是忠贞,“成事在天,谋事在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四是谨慎,“慎之一字战之本也”,凡事务求慎其始而善其后;五是廉洁,“未尝以余帛余财自污素节”,诸葛亮在成都只有八百株桑树和十五顷薄田,左宗棠的俸禄和养廉银通计足为巨款,但多半用于义举和善举,“其因家运屯蹇,买药营斋,寄归舍间,实不及一岁之入”。

大帅事必躬亲,古已有之,诸葛亮治军,二十军棍以上即亲理;左宗棠耐劳过细,有过之而无不及。咸丰十年七月十七日,郭嵩焘在日记中留下一条动态:“诣景乔一谈。询及季高军事,据言,营务巨细皆躬亲。在营一宿,见其处置一马夫,至于怒詈。移时,因戒之曰:‘当君盛怒时,营官有他事须关白者不得进。是故亲小事者,越职之过小,误事之过大。其弊一也。左右皆阿谀之言,而无匡拂之语,其视天下事,意若曰予既已知之矣,亦少虚心求益之实。其弊二也。’景老之言,深中高叟平生之短。”(《郭嵩焘全集·日记一》第8册,岳麓书社2012年版,第342页。)左宗植字景乔,他是左宗棠的二哥,到楚军军营住过一宿,恰巧见左帅处罚一名马夫,至于呵斥怒骂,因此向老弟表明两点担心:一是因小失大,由于顾及小事而耽误大事;二是刚愎自用,只听得进奉承话而听不进逆耳之言。曾国藩多次主动且公开地求谏,这种事左宗棠不想做,也不愿做。左宗植是直爽性子,并没有贬低老弟才能的意思,而是要他莫管小事,只管大事,莫听谀言,只听忠告。郭嵩焘认为,左宗植指出的这两个缺点正是左宗棠平生的短板。其实未可易言,不宜轻下断语。同治二年,左公膺任闽浙总督,“行营无一幕一吏足以代劳,军书、吏牍皆一手经理”(《左宗棠全集·书信之一》第10册,岳麓书社2014年第2版,第469页。见于《答江味根》。),他总是以高标准衡量他人,能达到他要求的文员实不多见。左宗棠事必躬亲也可能基于一个“慎”字,他多次强调“‘慎’之一字,战之本也”。在西北平乱时期,尽管他是三军统帅,幕府文员充斥,各司其职,但是每遇紧要机密文书,他均要亲手裁答,军吏抄写的副本,亦无不过目核对,然后发行,如此慎之又慎,力求差错率为零。左公曾向部将李耀南等举例,康熙朝削藩,征剿吴三桂,军书中误将“陆方”缮写为“陆广”,几乎导致三军覆没。(《左宗棠全集·札件》第14册,岳麓书社2014年第2版,第180页。见于《李道耀南等禀分营驻扎徽县等处并缮禀错误由》。)如此说来,事必躬亲不但不是左公的短板,反而是他的长处,是他大获成功的诸多要素之一。同治八年,他致书署陕西巡抚刘典,对自己事必躬亲甚至一手包揽有个简要的说明:“弟于营务诸君,向皆以情意孚洽,至于大事大疑,则颇取独断,不贵苟同。除王贞介一人为生平所推服,未尝一语违忤外,如阁下及石泉,则间有可否,不嫌异同。自此以后,则一手包揽,未敢委以重寄,凡在营僚友,无不知之,且有劝弟任人则逸者,弟不敢从。”(《左宗棠全集·书信二》第11册,岳麓书社2014年第2版,第140页。)领导人的本领高,精力旺,作风必然凌厉,诸葛亮如此,左宗棠同样是如此。既然左宗棠与诸葛亮有五大共同点,就算他未自命为“今亮”“老亮”,人必称之为“今亮”“老亮”。客观地说,诸葛亮受益于一千多年的全民造神运动,名头上的顺差能轻松超越左宗棠,功业上的逆差则难以扯平,左宗棠不遑多让。

左宗棠执掌戎机近三十年,罕逢败绩,关键就在于他多谋善断、节制精明。静为守之基,静则多备预案;慎为战之本,慎则少打漏勺。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一日,他在婺源军中致书长子孝威,以喻为譬,道出心得:“用兵最贵节制精明,临阵胜负只争一刻工夫。譬如在家读书、作诗文、习字,是平时治军要紧工夫,而接仗不过如入场就试耳。得失虽在一日,而本领长短却在平时。果于‘节制’二字实有几分可恃,临阵复出以小心,则事无不济。惜乃公精力渐衰,说得出,做不尽也。”(《左宗棠全集·家书/诗文》第13册,岳麓书社2014年第2版,第33、34页。)

平日,左宗棠致书好友,喜欢在信末署个“亮”字。这个字笔势夭矫,奕奕有神,可见那份得意劲早已由心头传递到指头。难得的是,同辈高人也都心服口服,曾国藩在咸丰八年六月初四日致书左宗棠,称赞道:“诸葛公真神人也!”此处他所夸奖的“诸葛公”就是左宗棠。其后不久,曾国藩致书胡林翼,评论左宗棠:“渠率意时或有不尽情理之处,稍矜慎,则究不可及。”可谓知人之言。咸丰十年闰三月十七日,胡林翼致书湘军大将李续宜,道是“日请邓守之先生写箴言书院各种箴铭规条,又请诸葛作碑铭,均一时之甚也”。邓守之即书法家邓传密,“诸葛”就是左宗棠。朋友们不称其字,而称他为“诸葛”“诸葛公”,可见左公的诸葛亮情结并非单纯的自恋,还得到了一众高手的认可。

今日之武侯超迈昔贤

咸丰年间,左宗棠只是湖南抚署内的兵马师爷,但他高视阔步,凭仗什么?功夫硬,本领强,所以底气足。但自负只是他为自己精心涂抹的保护色,仿佛古人佩剑于腰,其意不在于进攻而在于防卫。左宗棠自负经天纬地之才,以“今亮”自居,常恨世人不肯竭诚推服,即使是曾国藩和胡林翼那样慧眼独具的人鉴,左宗棠也认为他们目力有限,未能窥测其堂奥之深、蕴蓄之富。为此,他在致郭嵩焘大弟郭崑焘的信中流露出不满之词:“涤公(曾国藩)谓我勤劳异常,谓我有谋,形之奏牍,其实亦皮相之论。相处最久,相契最深,如老弟与咏公(胡林翼),尚未能知我,何况其他。此不足怪,所患异日形诸纪载,毁我者不足以掩我之真,誉我者转失其实耳。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吾亦不理,但于生前自谥为‘忠介先生’,可乎?一笑。”(《左宗棠全集·书信一》第10册,岳麓书社2014年第2版,第388页。)左公的幽默感不弱,但他纠结于朋友们对他的评价失准,甚至说过“曾、胡知我不尽”的话,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固然承认左公就是当世诸葛亮,但还持有一两分保留意见,毕竟他此时只是抚署师爷,尚未在高位上有的表现。

左宗棠初辞胡林翼举荐,有一句狂言:“吾可大受,而不可小知;能用人,而不能为人所用。”那时,他还在安化小淹做塾师,高自位置已到如此样范,用湖南人的口白讲,就是“蚊子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咸丰四年,曾国藩克复岳州(岳阳),因为此前左宗棠参赞军事有功,所以打算为他请求褒奖知府一职。左公听到这个消息,敬谢不敏,他致书刘蓉,大意为:我既不是山中隐士,又不是治国良才,从前年到今年,两次获保奏,已超过我的预期;长沙、浏阳、湘潭之役,我有些功劳,受之尚可无愧,至于这次收复岳州,则相距三百多里,我未尝立下汗马功劳,又未曾进献过良谋妙计,若接受褒奖,拿什么安顿自己,拿什么说服别人?在这封信中左宗棠还谈到自己的抱负,口气大得惊人:“……此上惟督、抚握一省之权,殊可展布,此又非一蹴所能得者。以蓝顶尊武侯而夺其纶巾,以花翎尊武侯而褫其羽扇,既不当武侯之意,而令此武侯为世讪笑,进退均无所可。涤公质厚,必不解出此,大约必润芝从中怂恿,两诸葛又从而媒孽之,遂有此论。润芝喜任术,善牢笼,吾向谓其不及我者以此,今竟以此加诸我,尤非所堪,两诸葛懵然为其颠倒,一何可笑!幸此议中辍,可以不提,否则必乞详为涤公陈之。吾自此不敢即萌退志,俟大局戡定,再议安置此身之策。若真以蓝顶加于纶巾之上者,吾当披发入山,誓不复出矣!”(《左宗棠全集·书信一》第10册,岳麓书社2014年第2版,第102、103页。见于《答刘霞仙》。)且慢,左宗棠在信中谈到润芝(胡林翼)好用笼络之术,又谈到“两诸葛”(罗泽南自称“老亮”,刘蓉自称“小亮”)从旁怂恿,所以曾国藩才会保举他为四品知府。三个诸葛亮搅成一团,不明就里的人读了这封信,必定满脑袋里都是疑云。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左公还是接受了四品京堂的“起步价”。曾国藩致书为贺,调侃道:“四品卿衔礼亦宜之,何云‘靦颜’耶?昔日之武侯纶巾羽扇,今日之武侯蓝顶花翎,遥遥相对。”细想也是有趣,隆中对时,诸葛亮是布衣,做刘备的军师,手中只握一把鹅毛扇,摇出两袖清风来,“起步价”还不到四品。这样看来,左公是真没什么可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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