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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二中的草想摘四中的花,通常都是先短信联系,可是他们嘴笨手拙,和姑娘聊天往往只会查户口,最后就只好请我出马,帮他们代聊,聊得差不多了手机一还,就可以直接见面了。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不是说我有一次跟人聊崩了,而是聊着聊着,我发现自己被聊进去了。
其实说到底,这是一个时间问题,一般的姑娘,我基本两节课就聊成了自己人,但是茜茜不同,我至今仍记得跟她发的第一条短信。那是寒假补课期间,我问她四中也补课吧,她说是,然后问我是谁。我说同是天涯补课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她是一个文艺少女,那时候的文艺少女意味着她一定喜欢安妮宝贝、岩井俊二、村上春树。和别人聊天,手机震一下是一条短信,但是和茜茜聊天,一条短信手机要震六七下,因为她的短信太长,一条短信装不下要分六七条发过来,我那时觉得这哪里是短信聊天,根本是写作文……
为了和她聊天,我找了不少作家们的书恶补,以期达到每一句话都能接得漂亮,说到她的心坎。就这样一来二去,短信聊成了长信,我机灵,她文艺,我逗她笑,她惹我哭。最后她发短信说,相逢恨晚。我回,不晚,都未成年呢。
于是我们见面了,在高三寒假补课结束后的第一天。2008 年,西安遇上了五十年不遇的大雪,漫天的雪花中,我俩走出手机屏幕,走到彼此的面前,她羞赧地冲我笑了一下,我就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她又说相逢恨晚,短信里的文字变成声音从她嘴里出来,竟和我想象中的声音一模一样。我心里想,是啊,造化弄人,我本来是帮人代聊的,却没想到自己喜欢上了她。
当然,那时我没有说出这个秘密,我只是说可以迟到,但不能不到。因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在十七岁的尾巴上,我终于早恋了。
我和茜茜都是学渣,其实想想也通,学霸们都为了清华北大奋战,哪有空像我们一样拿手机写信。高考完了之后,我的成绩一塌糊涂,她的成绩惨不忍睹,便双双对前途破罐破摔,填了西安本地的专科学校。
往后的日子小打小闹,大吵大闹,时而一马平川,时而腥风血雨,反正时而相爱,时而相虐,有欢笑也有泪水,就这样一晃眼,三年就晃晃悠悠过去了。
-02-
看着茜茜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听说你辞职了?”
“你怎么知道?我刚辞,才走出店门!”
“你都发朋友圈了你说呢!你为什么辞职,你不是转正了吗?
为什么辞职前跟我连商量都没有。”
我用手摸了摸头,我真蠢。
“面谈吧。”我想了想,说。
-03-
去见茜茜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直在打鼓,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我的决定。大学毕业以后,我在4S 店做销售顾问,她去服装店做品牌销售。那时爸妈已经在山西筹备建厂,我家房子空了,自然就成了我和茜茜的家。
我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学会了做饭,她学会了洗碗。我学会了洗衣服,她学会了晾衣服。我学会了支付宝,她学会了淘宝。然后我慢慢发现,茜茜学东西比我快……
那时已经是苹果当道,诺基亚都成了古董,坐在宝马里哭和坐在自行车上笑都变成了选项,连富二代这个词也从贬到褒。四年过去了,我们积累了感情,但也消耗了激情,我的机灵似乎早就用完了,她也不再是那个文艺少女。
曾经的我们,对于彼此像两座金矿,然而如今一铁锹下去,却只能凿出碎石头。这种状态让我觉得害怕。对我们来说,文艺是一种精神的鸦片,可以用来暂时麻痹物质的贫乏,可连虫子都有抗药性,何况进化到食物链顶端的我们。
用了这么多文艺的修辞,其实我想说的就是,我觉得自己没钱,无法再应对人民群众日益丰富的物质文化生活。
我不知该如何对茜茜开口,总不能直说你的淘宝账单压垮了我的支付宝余额,这不是等于在宣布茜茜拜金的时候又宣布了自己的无能。一个拜金女与穷人的故事,写到小说里好看,放在现实简直是悲剧。所以去山西挖煤,哦不,做煤老板才是短期内暴富的最佳选择。
回到家里,我看见茜茜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脸的阴霾,我咽了口口水,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蹲在她面前,讨好地给她敲着腿,像一条懂事的哈巴狗,这一套曾经十分管用,可惜用了太多次,如今已显得脸谱化。茜茜猛地站起来,我心里叹气,脸上依然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