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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身体认知”的三个视角
在中国古人的感觉和观念中,“身体”首先是一个自洽与和谐的有机体,其中各种器官都各自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不可或缺性与重要性并不是一回事。换言之,虽然对有机体运转来说,各种器官需要紧密协调,但就其对有机体的贡献而言,还存在着一个“优先排序”。这个排序的依据不是以生理功能为指标,而是一种带有强烈认知建构色彩的文化分类。对于中国古人来说,考察“身体”至少可以有三种不同的视角。
第一,“上”与“下”。
把身体分为“上”与“下”两部分是最自然、最直观的一种视角,但这一划分则赋有深意。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的论述最为明确和典型,兹引如下:
是故人之身,首坌(音:分)员,象天容也;发,象星辰也;耳目戾戾,象日月也;鼻口呼吸,象风气也;胸中达知,象神明也;腹胞实虚,象百物也。百物者最近地,故要以下地也,天地之象,以要为带。颈以上者,精神尊严,明天类之状也;颈而下者,丰厚卑辱,土壤之比也。足布而方,地形之象也。是故礼带置绅,必直其颈,以别心也。带而上者尽为阳,带而下者尽为阴,各其分。阳,天气也;阴,地气也。故阴阳之动,使人足病喉痹起,则地气上为云雨,而象亦应之也。天地之符,阴阳之副,常设于身,身犹天也,数与之相参,故命与之相连也。(《春秋繁露卷第十三·人副天数第五十六》)
这里,董仲舒把人体划分为两大部分,以“腰”(“脐”)为界,上端象“天”,属“阳”;其下象“地”,属“阴”。由于“腰”(“脐”)处于天地阴阳的汇合之处,所以是为“中”。如仅就上端而言,则以“颈”为分界,再分为两部分。头顶的最上端,储有“神明”,而愈往下走就愈接近“百物”,直至“中脐”。“中脐”以下,则由“清”转“浊”,是装载排泄物的地方。就其功能属性而言,“下”虽然仍是不可或缺的,但在其重要性排序中,绝不能与头顶相比。
《中国思维的根系》
按照这一“身体程序”,我们会看到,愈往上面,地位愈高,功能愈重;而愈往下走,情况恰好相反。古人常有“天下国家一体也。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民为手足”的说法。(《申鉴·政体第一》)一般用头颅喻“君主”,用胸腔喻“辅臣”,用肢体喻“官吏”,而用腹部喻“百姓”。
国犹身也,顺物自然而心无所私,则天下理矣。(《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
臣作朕股肱耳目。(《尚书·益稷》,孔疏:君为元首,臣为股肱耳目,大体如一身也。)
宰相,陛下之腹心;刺史、县令,陛下之手足;未有无腹心手足而能独理者也。(《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三》)
轩昊之代,君为心,兆民为百骸。(《文苑英华》卷七七一卢硕《喻古之治》)
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贞观政要·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