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用一根手指拨开活门,扭头看我,露出一种介于冷笑和不以为然之间的表情:一个红色糖球稳稳地停在那里——可能刚才卡住了。
“哦,谢谢。”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对不起我错怪它了。”
“没事。”他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是不会错的。”
“我们是不会错的。”在这个国家,我常常耳闻类似的话。近五百万犹太人生息在古老的迦南,从“应许之地”上汲取的自信远远超过别人的想象。
三年过去,我重返故地,想来寻找一些东西,说不清是什么。生活太琐碎了,毕业不少年,我换过七份工作,又好像一天都没工作过;写了些文章,又仿佛什么都没写。见多了所谓成功者的单调面孔,我也不知道“事业有成”四字的意义何在。我一点都不空虚,可我怀疑我的充实。我很想知道,这个国家的人怎么能那么坦然地说出“我们是不会错的”。
不过,第二次前往那里,我的身份已经是独立记者,而不是三年前那个纯粹的游客了。我已经扔掉了对“一个伟大民族”之类说辞的幻想。就连最吸引我的基布兹——以色列国家的骄傲、人类合作生存的典范之作——也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我过去觉得,基布兹可以找到世外桃源的影子,现在知道,实情并非如此。
我之所以第二次来到以色列,还得益于一位89岁老人的邀请。这位老人叫泽埃夫,他希望我能多了解一些他心爱的国家。早些日子,他领我去参观了隐哈律基布兹的“施图尔曼之家”,去看他的亡妻的前夫哈伊姆·施图尔曼——一位犹太复国主义者、巴勒斯坦早期犹太移民的领袖。
“1938年哈伊姆·施图尔曼被阿拉伯人的地雷炸死了,我们每年都在他去世的那天哀悼。”老人说,“哈伊姆去世几天后,柔玛生下了摩西,然后嫁给了我。我们一起抚养摩西,直到他在独立战争中阵亡;然后是他的孙子,也叫哈伊姆,1969年在苏伊士运河战役中阵亡,死时21岁。”泽埃夫必须一次性背完这几件家事后才换气。
他安排了一个外孙女来机场接我,安排了两个好朋友领我去参观他们各自所在的农庄,还安排了自己的女儿夏霓接我去住几天。
6月的一天,夏霓把我从耶斯列河谷的基布兹接到北加利利她自己的住处。
我在她家住了一周,每一天,我都在这栋楼里发现一个新的房间:一间卧室、又一间卧室、又一间卧室、一间工作室、一间画室、一间茶室……
我每天都同她的丈夫雅各闲聊。有一次午饭后,我们说到一些特别沉重的话题。我说,古犹太人当初被罗马人打败,据说是因为他们不能在星期六发动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