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空来我家玩,我傍晚极闲。
即颂
文祺!
刘再复
一九八四年七月三十一日
聂绀弩为刘再复散文诗集《深海的追寻》而写的《新芽》。
聂绀弩的诗,是为刘再复的散文诗集《深海的追寻》而写,题为《新芽》,发表于八月十三日的“五色土”副刊:“春愁郁郁走龙蛇,一度沉思一朵花。天地古今失绵邈,雷霆风雨悔喧哗。我诗长恨无佳句,君卷何言不作家。深海料难寻野草,彼诛陈腐此新芽。”可见聂绀弩对刘再复散文诗颇为欣赏,评价甚高。
刘再复与聂绀弩都住在劲松小区,两家相距很近。晚年聂绀弩于1981年出版《中国古典小说论集》。其中,研究《红楼梦》的系列文章,如《论探春》、《论小红》等篇,令刘再复颇为欣赏。刘再复以研究鲁迅起步,同样酷爱《红楼梦》。漂泊海外多年,他完成《红楼四书》。
时隔多年,重回故乡闽南,他在厦门大学九十周年校庆论坛上他所做的演讲,题目便是“《红楼梦》的哲学意义”。因此之故,刘再复与聂绀弩一家来往密切。他曾告诉我,正在搜集聂绀弩资料,聂绀弩也把一些资料交给他整理,他准备为此写一本书。此时的刘再复,精力旺盛,思想活跃,发表《文学研究思维空间的拓展》一文倡导文学批评方法的变革。《论文学的主体性》与理论专著《性格组合论》,更是引发一场文学理论的论争。
1984年刘再复散文诗《太阳•土地•人》。
刘再复题赠
《太阳•土地•人》。
这一年,刘再复出版散文诗集《太阳•土地•人》,找出来重新阅读,仍能强烈感受一个诗人的历史激情。他写《王国维之死》,以精粹的诗句勾勒一个人的悲剧:
学术上的启蒙家,政治上的蒙昧者;新的先驱,旧的忠臣;一半朝前向往,一半向后顾恋;在书本上驳斥着陈旧,在现实中恐惧着新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凝成了大苦闷,终于撕碎了你的心,涨裂了你的灵魂,并酿成了昆明湖这一节严酷的悲剧。
(《王国维之死》)
生于福建泉州南安的刘再复,对故乡先贤林则徐、严复、李贽、林琴南、辜鸿铭等倾注深厚情感。他写李贽的散文诗,读后难忘。他写道:
我曾谴责我的故乡,徒有那么柔美的青山绿水,徒有名声那么响亮的江南秀地,竟不能收埋自己天才的儿子,竟不能收埋勇敢的心、抹去孔夫子与道学家神圣之光的手、不顾自己的弱小去顶撞大黑暗的肩膀,竟不能收埋直声撒满天下的思想解放的先驱……
但我仿佛听到墓坟里的灵魂在辩护:请不要怪罪故乡,请理解故乡不能收埋遗骨的悲哀。那时的文字狱株连得那样广,任何带有真理的文字都难以幸免,黑暗沉重得可以把高山压弯,就是三个故乡的怀抱,也保护不了我的生,阻挡不了我的死。
我该用什么来安慰这正直的灵魂?我只有告诉他:思想家死了,但思想并未同死。……这郊外坟前的小径上,不是依然走来踏着小草的一代又一代人吗……
(《坟前的小径依旧常有人来——访李贽墓,怀李贽》)
2016年1月“六根”一起在泉州寻访李贽故居。
我曾几度前往泉州,曾寻访李贽故居,也曾在通县拜谒李贽墓。现在再读此文,对刘再复的故乡情结与历史忧思,有了更深理解。
难忘一九八五年胡风去世之际引发的风风雨雨。眼见熟悉的前辈相继辞世,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抓紧时间请胡风的朋友们回忆往事,很可能诸多历史场景与细节就会随之消失。我请教恩师贾植芳先生、曾卓先生等,得到他们的支持,就在这一年,我开始四处寻访胡风的朋友们。当时并没有想到会写一本书,只是觉得,以口述历史的形式予以留存。
1988年9月《百花洲》第四期发表《文坛悲歌》。
一九八七年,走进三十岁的我,才意识到有必要将之写出来,梳理盘根错节的历史冤案。历时一年多,数易其稿,终于在一九八八年夏天完成《文坛悲歌——胡风集团冤案始末》一书,率先发表于第四期的《百花洲》杂志。
此时,我正与刘再复做一次笔谈访问,寄回清样时,他对《文坛悲歌》予以鼓励:
1988年来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