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爷爷奶奶还有家族里的老弱病残会同其他工友的家人,乌泱泱一大片把矿门口包围了,一大堆老头、老太太在厂门口哭的哭闹的闹,最后矿上妥协了,医疗费用全部报销,工人罚款免除。
得到矿难消息的母亲一家很是紧张,后来听人说人都没事,没有死的就安心了。再后来听说把人都烧得成了黑炭了,母亲又开始紧张了,自己花样年华怎么能够和一个烧成黑炭的人结婚呢。
姥姥就托请媒人,问我父亲到底怎么样了?媒人就给姥姥出招,说何不让母亲去医院看看父亲,一来看父亲是必须的礼节;二来可以看看虚实,父亲到底烧的咋样,确实是烧成了黑炭,把婚退了也不过分,谁愿意和黑炭结婚。
母亲就买了些苹果、橘子、点心之类的骑着自行车去县医院看父亲。
父亲本来就黑,换了大腿上的皮肤之后比之前还白了。这是母亲的原话。看完父亲之后母亲心情愉快,父亲没有烧成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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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随着中国市场化的推进,各类的企业开始渐渐多了起来,煤矿工人的荣誉感开始稀释,因父亲当了工人而失去工作机会的大伯、二伯家对我们家的怨气也慢慢消散了。
九十年代中后期,煤炭行业没有原来景气,再后来连年亏损——其实亏损和行业不景气也没多少关系,而和人员臃肿关系密切。镇上的煤矿,各种有关系的人就托关系进去,进去的人又不想挖煤,只有做各种辅助工作,以至于后来地上的人比地下的人多,煤矿上光保安就五六十口,基本都是吃闲饭的。
98年国企改制的序幕拉开,地方政府无力负担就开始甩包袱,父亲所在的煤矿被镇上直接送给了前任矿长,条件只有一个,欠的贷款要还上,不许停产。
前任矿长接手之后很快就精简人员,两百多的各类辅助人员,一下子裁撤到了只有不足三十人,剩下的人全部下井,不下井的自动离职。
父亲和工友们是受益者,以前的时候累死累活赚不到多少钱,无奈只有磨洋工,现在煤矿成了私人的了,老板按产量计算工资,父亲和工友们现在挖煤就是给自己挖的了,卖力起来,收入比过去翻了一番。
但是新的问题又凸显起来,之前煤矿归国家管的时候,各种安全投入还是比较足的,归了个人之后,各种安全投入则是能省则省。支撑煤矿巷道的木头越来越细,细的父亲都害怕会突然有一天塌方把自己盖在下面。
父亲的担心终于来了。
煤矿工人三班倒,父亲是晚班,有一次父亲刚交完班没过两三个小时,井下就发上了塌方,父亲的三个工友被砸死了。其中有一个和父亲关系很好,还经常来我家和父亲喝酒,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记得当时每个工人的赔偿是5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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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从2002年之后,煤炭行情开始慢慢变好。老板决定扩大产能,可是现在的这个煤矿没什么产能可挖,只有收购别人家的。镇上别的几个经营不善的煤矿就被老板收购了下来。
老板收购过来之后没有钱投入,就希望工人们入伙。
工人们都是最底层的农民,对于投资入伙的事情不感兴趣,还是觉得钱存在银行靠谱,或者本身也没钱,没有谁入伙。老板是父亲的一个远方亲戚,就拉父亲入伙做个表率,一连找了父亲好几次,父亲抹不开面子就投了3万块钱。
当时父亲一共攒了4万块钱,一下子拿出3万,除了有魄力之外,主要是因为当时老板还和父亲承诺如果赔了,父亲的钱算是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