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皇颁布的善待战俘的军规从来没有执行过,在巴丹死亡行军的时候没有执行,在任何一个战俘营里也没有执行,在任何一个工作队里也没有执行。显然,这只是一条停留在纸面上的规定——没有必要认真对待——日本人制定这条规定,只是为了让世界各国觉得日本军队是“人道的军队”。日本士兵的行为方式恰恰与这些冠冕堂皇的规定相反,他们更乐意看到战俘被折磨,这让他们觉得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满足他们的民族优越感。
目击了“处决式的葬礼”之后,我的求生意识更加强烈。目睹屠杀暴行时,我处于绝望的顶峰,可是我发现我可以克服这种绝望。我在想,如果日本兵逼迫我执行诸如此类的暴行,为了活下去,我该如何应对。
首先,我要意志坚强,做该做的事情。其次,我要保持积极的生活态度,这样我才能做日本人命令我去做的任何事情。第三,我要变得“机灵起来”,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比如说,什么时候该走得快一点,什么时候该成为另一队的成员。我发誓今后走路要昂首挺胸。这个姿势会让我觉得精神一些,日本看守很少欺负看起来健康的战俘以及具有自我控制能力的战俘。
我们走了好些天,有的时候夜间也赶路。日本兵只给我们提供过两次食物和水,每次都很少。从卢保出发的4到5英里的行军极其残酷。日本看守时不时地命令我们奔跑,他们的咆哮次数更多,声音更大。几分钟之内,有不同的看守,殴打、推搡,甚至用刺刀戳我们。
在这个路段,我们被要求以平常两倍的步速行军,日本兵换班频繁,我们经常要求奔跑以跟上新换班的看守。我们好不容易追上了一队日本兵,看守命令我们停下来。我们看到这队日本兵的前面跪着一个美国战俘,战俘后面站着一个日本军官。日本军官从剑鞘中抽出武士刀,在空中挥来挥去,他似乎要展示他砍人的本领。他让这个美国战俘顺着他挥刀的方向移动膝盖。热身练习做完之后,他把武士刀高高举起,急速挥下,日本士兵高呼“万岁”,我们只听到一声闷响,美国战俘就身首异处了。这个军官紧跟着把战俘的躯干踢到在地。这个军官“干净利落”地展示了“高超的斩首技术”。所有的日本士兵都开心地笑着走了。当我看到他的刀锋下落的时候,我的心都揪紧了,浑身抽搐,我把手放在胸前祈祷。我感到窒息,我不能相信,砍头竟然是日军的娱乐方式。
从那天起,我少说也目睹了数百次斩首的场景;身首异处的恐怖瞬间永远不能从我脑中抹去。每当那个时刻来临,我都非常害怕,不过我下决心活下去。我必须活下来告诉全世界日军对我们这些战俘做过些什么。
《活着回家 : 巴丹死亡行军亲历记》,[美]列斯特·坦尼 著,重庆出版社,201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