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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犯罪公路片《雌雄大盗》的剧本,只是两位《时尚先生》杂志的撰稿人凭着个人爱好写着玩的东西,但当时还仅仅是业内小咖的演员沃伦·比蒂,却从中看到了与年轻观众相勾连的潜力。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华纳公司同意以极低的成本,让比蒂出演并制作这部电影。而我们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这两部电影分别成为了年度票房榜上的冠军和第4名,而它们当中的台词:“你能告诉我四年大学生活究竟有什么用吗?”和“她是邦妮,我是克莱德。我俩抢银行。”更是引得影院里的迷茫青年叫好不止。
看到如此状况后,大片厂的老古董们不得不开始琢磨:看来这些臭小子,确实比我们更明白当今的世道;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干脆给他们点零花钱,让他们拍自己想拍的东西呢。
罗杰·伊伯特:我打赌你在十年内能成为美国的费里尼。
马丁·斯科塞斯:需要这么久吗?
如果说《毕业生》和《雌雄大盗》,还只是在年轻人与好莱坞旧势力之间的墙上凿开了一条缝,那么丹尼斯·霍珀的《逍遥骑士》,就彻底地砸烂了这面墙。在反战、民权与反文化运动的声浪中,让银幕继续充斥着具有甜美色彩的逃避主义幻想,几乎不切实际。
《逍遥骑士》用对毒品、性与暴力的直白描绘,吸引了急欲从银幕上看到自己真实生活的嬉皮青年,而影片对自由的无条件歌颂,更是道出了这代观众的心声。影片以36万美元的成本,博得了4200万美元的本土票房,这也让大片厂正式决定将权力交给年轻人,并给予他们最大的创作自由。
大片厂所给予的自由,是建立在年轻影人很便宜这一客观条件的基础之上,而新好莱坞一代影人,也确实是从节衣缩食的困窘片场中走出来的。丹尼斯·霍珀、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教父》)、马丁·斯科塞斯(《出租车司机》)、彼得·博格达诺维奇(《最后一场电影》),全都毕业于剥削电影教父罗杰·科曼的B级片作坊,而科曼的“剥削”,让他们学会了怎样用极短的时间和极少的钱拍出一部电影。也难怪他们在进入好莱坞体系之后,立即显露出了与年龄及资历不相符的成熟技艺。
技艺方面的早熟,只是成功的一半,如果新好莱坞影人在艺术表达方面没有太多想法,也不会造就出他们在70年代如此辉煌的杰作井喷,而这都要归功于他们受到的丰富文化滋养。与他们之前与之后的大部分美国人不同,这批多数身为前三代美国移民的影人,对于好莱坞之外的电影有着狂热迷恋。
欧洲导演戈达尔、伯格曼、费里尼、安东尼奥尼,永远被他们挂在嘴边,而他们最推崇的美国电影导演不是希区柯克也不是约翰·福特,却是象征着独立电影精神的约翰·卡萨维茨(《影子》《面孔》)。而像保罗·施拉德这样的王牌编剧(《出租车司机》《愤怒的公牛》),甚至还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三岛由纪夫的文学名作了如指掌。
斯科塞斯与科波拉的电影素养源自他们就读于电影学院的经历,但除这几位“电影小子”之外的新好莱坞成员,也绝非等闲之辈。《法国贩毒网》的导演威廉·弗雷德金,27岁时曾凭借纪录片《人民对保罗·克朗普》让法庭翻案;《毒海鸳鸯》的导演杰瑞·沙茨伯格,在入行电影之前是为鲍勃·迪伦拍摄专辑封面的摄影师。至于《飞越疯人院》的导演米洛斯·福曼和《唐人街》的导演罗曼·波兰斯基,则是经历过共产主义岁月的东欧移民。
他们形态各异的经历,为新好莱坞时期的经典作品提供了丰富的色彩;他们对作者电影的信念则让他们坚信,只有导演才是一部电影的灵魂。
与新好莱坞导演相呼应的,是新好莱坞演员的现实主义气质。与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明星光环,却也在表演方面更显套路化的前辈演员白兰度、保罗·纽曼和史蒂夫·麦奎因相比,新好莱坞演员大多都来自纽约,来自舞台。
他们在外表上更接近于普通人,他们在表演风格方面则更加粗粝生猛。在此之前,没人能想到像吉恩·哈克曼(《法国贩毒网》、《窃听大阴谋》)与达斯汀·霍夫曼(《毕业生》《午夜牛郎》)这样其貌不扬的演员,会成为好莱坞一线巨星,也没人能想到像阿尔·帕西诺(《教父》《热天午后》)与罗伯特·德尼罗(《出租车司机》《愤怒的公牛》)这样带有明显族裔特征的演员,会成为所有电影趋之若鹜的主角人选。
他们让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方法派理论走出了象牙塔和舞台,带上了来自街头巷尾的真实气息;他们的表演方式,也为之后三十年的好莱坞主流表演风格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