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会很困难,没想到轻而易举。
当我将匕首刺入主将体内的时候,才发现他好像从来都没有防备过我,他好像根本没有精力去防备任何一个人了。
我很奇怪,问他:“你既然早就想好了计划,那你本该防备我的?”
主将反问我:“什么计划?”
我默了一下说:“原来你没有计划,是我想错了。”
接着主将就没能再说出话来,我看着他的尸身慢慢倒下,心想不能就这样浪费。城中的老弱已经死尽,想要继续守城,必须珍惜每一寸食物。
我把主将分尸,一片片肉都割下来,暗夜里挂在窗外。
有巡逻的士兵看到我,震惊得瑟瑟发抖,他朝我迈出一步,嘴巴张了张要问我什么,但他又迅速转过头去,像是根本没有发现我。
我喊住他,说:“兄弟,过来帮个忙。”
他啪叽一下瘫在了地上。
月光照在我的脸上,混着血污,惨白里透出一分平静的死气。我又大了点声音说:“主将熬不过去,自杀了。之前守城的这些天,他都白熬了。”
这句话说的是主将,也是说给全城的将士听的。
如果不继续守下去,之前的这些天就都白熬了。
那个瘫倒在地的兄弟愣了半晌,最终挣扎着爬起来,我们一同处理了主将的尸体。
其实我虽然在朔方节度使的帐下,但从没有带过兵,我以为让将士们听我的话很难,却没想到又是轻而易举。
那天我召集将士,说的还是城里粮草不够,我们要有计划的分配食物。我控诉之前主将随意分配食物的行为,有的兄弟分到了脚,有的兄弟分到了腿,很不公平。
我重新制定了食物的分配方式,综合来看,每人一天的饭量不得超过一条肉干。
我说完这些,就发现每个人看我的目光都很闪躲,我盯着谁,就能看到谁身上的鸡皮疙瘩绽出来,还有人连头发都根根竖起,小幅度的后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俯身对他们说:“兄弟们,一定要活下去,活着见到外边的太阳!”
我想我说出这句话,大概他们会以为我离他们更近一些。
那场仗打了很久,最后的时候我找到张青山,说:“仗快打完了,我听见有援军在不远处与敌人交战。”
张青山双目空洞,说:“那很好,很好。”
我说:“但是援军可能会败,我需要冲出城外,夹击敌军。”
张青山说:“很好,那很好。”
我说:“可是城里没有吃的,兄弟们早就没有力气出城,只能凭城池守着。”
张青山双眸里渐渐聚起光来,他诡异的看着我,说:“卢三龄,你是要杀我?”
我摇头说:“不,我是要吃你。”
张青山大笑起来,他抓起床头的酒壶向我掷来,他道:“卢三龄,曾经我心里有一条流淌着的河,里面都是你和我豪情壮志,醉酒高歌。你呢,你心里的河流淌过吗,是不是自始至终它都是一潭死水?”
我接下他掷来的酒壶,脑海中划过一幕幕月下对酌的场景。我说:“张青山,我把你留到了最后。”
张青山大笑三声道:“多谢!”
我看见他掏出短刀,自刎而亡。他的手无力垂落,我忽然感觉到心底那条河苏醒了,汩汩流淌,平地里掀起血色的丈高大浪,浪花褪进,河岸上都是这些天我吃掉的人。
我忽然呕吐起来,我看着死掉的张青山,像要把灵魂吐出来。
那年我镇守孤城,最后率军反击,打得敌军十年不能进犯。只可惜功震西北的同时,我食人的罪名也天下流传。
朝廷说这是功过相抵,没有给我其余的升迁或赏赐。
有些我在战场上救过的兄弟会替我惋惜,其实我并不介意,因为我知道天下这么大,有人觉得我是万恶不赦的魔鬼,就有人会觉得我是不世出的英雄。
天亮以后,我就会成为云凉郡丞。
西北的风猎猎吹过云凉镇,我身上穿好了官服,系带在风中飘扬。
这是一个姑娘给我织的,姑娘叫做郭烟,与我自小相识。在家乡的时候我还很小,喜欢对着人们说大话,其实没人会相信,顺便也没什么人看得起我。我父母也觉得我不会有出息,跟乡亲一样就是再好不过。
只有郭烟相信我,一定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