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国》的情节,实在没什么可以介绍的。一个叫岛村的人,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到“雪国”这个地方,见一个叫驹子的姑娘,偶尔会碰上驹子的朋友叶子姑娘,叶子突然在一场火灾里死掉了。完。
就这么一个看上去莫名其妙的故事,川端康成究竟表达了什么?
从表面上看,岛村是一个“消极”的人,他认为很多事情都是“徒劳”的。所谓徒劳,大约有两种指向。第一种是指付出的努力没有得到相应的意义,比如不辞辛劳地爬上山,山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那么爬山就是一种徒劳。
第二种是指一些原本有意义的事情如果被放到一个更长的时间维度上来审视,其意义便会失去。比如岛村认为和女人过夜是一件扫兴的事情,并非由于过夜本身不会带来快感,而是过夜所产生意义在“长期来看感情无法持久”的维度上被剥夺了。
第二种徒劳是可怕的。一旦这种徒劳被认可,那只要我们把时间维度稍稍拉长一点,拉到生命的长度时,我们便会发现人生中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一种徒劳。
这种徒劳,在哲学上翻译为“虚无主义”。虚无主义认为,世界和人类的存在没有意义,无论是目的、真相和本质价值,都不可理解。
《雪国》的主人公岛村,就是这么一个在虚无主义的泥沼里,彷徨、迷茫、挣扎的人。
需要澄清的是,承认“无意义”,并不是世俗概念里的消极、堕落甚至是无知,相反的,这是许多庸碌肤浅的人们所无法理解的深层次的东西。至于看到了“无意义”之后,是像加缪一样以“荒诞激情”来反抗,或是像萨特一样以“存在先于本质”来找出路,还是像太宰治一样留下一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来辞世,这就是各人的选择问题了。
对看透了人生无意义的岛村来说,他并未因为虚无而否定一切。虽然美好的事物都因其本质变得虚幻了起来,但虚幻的形态,在岛村看来也是一种魅力。只是这种魅力,还没有强大到能帮岛村消除虚无所带来的哀愁感觉的程度。
于是,岛村就成了这样一个矛盾的人,他一边干着明知毫无用处的工作(翻译着瓦莱里和阿兰的作品、俄国舞蹈盛行时期法国文人墨客的舞蹈理论),没有干劲,得过且过;一边又把这种工作当成一种自嘲的、撒娇的乐趣,幻想着从中能产生他的梦幻世界——既被虚无所带来的无限哀愁所困扰,又被虚无的魅力所吸引,不仅缺乏全力反抗虚无的勇气,也缺乏和虚无一刀两断的决心,岛村因此呈现出了我们所看到的消沉、纠结、犹豫的形象。
当岛村遇到驹子时,他自然认为驹子的人生同样是虚无的。驹子对城市的向往,她所恪守的婚约,卖身让未婚夫疗养,这一切都是徒劳。甚至连对未来的憧憬,对岛村的迷恋,这些在岛村看来,也都因为徒劳而显得可悲和哀愁。
然而,岛村逐渐发现,他在驹子身上看到的一些东西,似乎在一阵一阵地冲击着他虚无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