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季的花色并不单一,从红到粉红到白都有
古代中国对植物的把握,不同于西方植物学式路数,而是特有一种诗意逻辑;通过文字和平面艺术的历史遗存,我们得以窥见古人眼中,月季那引人爱怜的特性与形态。
牡丹富贵为春晓,芍药虽盛只初夏。
只有此花开不怨,一年独占四时春。
- 李白《赞月季》-
该诗中,李白为月季归纳的优点“一年独占四时春”,实际上是古代中国月季的最热门关键词;凡写月季,多多少少都会提及它的花期优势。
这其中有着文学性的夸张,
月季自然无法做到一年四季都开花,但花期漫长却是不争事实。
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
一尖已剥臙脂笔,四破犹包翡翠茸。
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
折来喜作新年看,忘却今晨是季冬。
- 杨万里《腊前月季》-
月季栽培种'Mutabilis'。
这也许是目前西方最流行的中国月季栽培种之一。明艳的黄色花,是来自中国的DNA。
古人的咏花诗,常常是这样一种模式:横向比较若干种知名花卉,突出诗中主角的优势。处理月季,也是如此。这有点像今天园艺手册,通过对比多种园艺植物,分析优劣势,给出种植建议。
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属东风半属尘。
惟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季春。
- [明] 张新 -
植株形态上,月季为直立灌木。皮刺较稀疏。叶片边缘有明显齿状。
| 玫 瑰 :氤 氲 飘 香 |
汉字的“玫瑰”*,从玉字旁,最初指称火红色玉石,后用以指称植物。然而古代汉语世界里的“玫瑰”具体对应植物分类学意义上的哪种或哪几种蔷薇亚属植物,却尚无定论。
*《说文解字》记为“玟瑰”,后从“玟”字演化出“玫”字。
通常认为,原生于东亚地区的玫瑰(
R. rugosa
)、山刺玫(
R. davurica
)变种等,是古代汉语世界里“玫瑰”的(不完全)对应物种。
玫瑰(
Rosa rugosa
)
拍摄者:朱强 / 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志
山刺玫(
Rosa davurica
)
拍摄者:周繇 / 图片来源:中国植物志
作为植物的“玫瑰”在汉语史料中出现的年代亦颇早。譬如收录汉代小说逸闻的《西京杂记》,写到与长安“乐游原”时有
“乐游原自生玫瑰树,树下多苜蓿 ”
“风在其间,长肃萧然,日照其花,有光彩 ”
的描写。乐游原在今天西安市东南方,汉时为都城长安东南角一块高地,是当时城内制高点,汉代帝王按园林规格布置它。
在后世文人的篇章中,也能找到乐游原模糊的影子,最著名的当属李商隐之《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 李商隐《乐游原》-
玫瑰的果实,与月季果实比,更为硕大、饱满,呈砖红色。古人用以入药。
李白亦有词《忆秦娥》——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宫阙。”
- 李白《忆秦娥·箫声咽》-
初成于汉代的乐游原,至唐时成为“怀古名胜”一般的所在;而曾在原上迎风飘摇的“玫瑰树”和“苜蓿草”,也有了一丝萧寥况味。
玫瑰最重要的特色,是其香气。古人明确意识到玫瑰之香,与月季、蔷薇皆不同;可以搞情调,也可以入药。同样是杨万里,既写月季的好,也不忘写玫瑰的好,真是一碗水端平,雨露均沾——
非关月季姓名同,不与蔷薇谱谍通。
接叶连枝千万绿,一花两色浅深红。
风流各自燕支格,雨露何私造化功。
别有国香收不得,诗人熏入水沉中。
- 杨万里 -
杨万里这首《红玫瑰》,是横向比较月季、玫瑰、蔷薇的绝佳样本,很是代表了中国古人对这三种蔷薇亚属植物的看法。诗中既提到玫瑰之香尤为卓越,也提到了时人对玫瑰香的日常用法——“熏入水沉中”。
玫瑰与月季的叶片亦有不同。上图为玫瑰,叶脉下陷,有褶皱。月季叶片则叶脉下陷不明显,且叶片带有光泽。
同是宋代的赵师侠,一阙《朝中措》,将玫瑰香刻写得更精妙:
乱山春过雪成堆。七里递香回。蕊簇玲珑金粟,花装碎屑玫瑰。兰衰梅谢,桃粗李俗,谁与追随。清绝殿春仙侣,清风吹破荼。
——《朝中措·乱山春过雪成堆》
在氤氲馥郁的香阵中,古代中国的“玫瑰”与大马士革蔷薇,渐渐重叠在了一起:两者皆以“香”取胜,皆以“香”征服了与它们共同生活的人类社群。
借助叶片判断一下,上图是月季还是玫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