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坐了下来:“边吃边聊。在我看来是错漏百出。”
“哦?愿闻其详。”他把身子坐正,看样子我不说清楚他是吃不下了。
“你知道吗?宝儿也是不会做饭的。但是他特意说,今天做的这道鲁菜,是宝儿手把手教他的。这是最大的破绽。他当时正是得意,想要跟我暗示宝儿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女人,早有预谋弑父,所以就添油加醋。”
“最大的破绽?”周东篱饶有兴味地问,“那就是说还有其他破绽?”
“其他破绽我刚确定的。”我拿出了他刚才瞅见的那张所谓我在解数学题的草稿纸。“当每百毫升血液中酒精含量达400mg的确可能致命,但考虑到莫叔叔长期酗酒,所以可能需要更高的剂量,有可能是500mg甚至是600mg,就当是需要600mg吧,他的体型我也是见过的,应该在75kg左右,血液约占人体体重的8%,而酒精量(g)=饮酒量(ml)×酒精含量%(V/V)×0.8(g/ml),酒精量/血液总量=血液中酒精浓度。所以75000×8%×0.6/(96%×0.8)=46.9ml。”我一口气说完,“他给我看的那个注射器是10ml的,在莫叔叔根本没喝酒的情况下,即使宝儿真的给莫叔叔注射了这个烈酒,10ml是不足以致命的。要说用同一个注射器,在仓促之间几次抽取酒精再注射,这个被人发现的风险太大,而程云舒并没有发现4,5个注射器。”
“这的确是个破绽。”周东篱这才拿起了筷子,“只要从薄弱环节撕开了,很多细节的确就站不住脚了。”
“比如?”
周东篱重新又把筷子放下:“程云舒说从生活垃圾里发现了留置针管和针筒,如果宝儿是当着他的面拔走,并说留作纪念的,肯定不会轻易丢弃在生活垃圾里。如果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那就是她的罪证,应当好好处理才是,怎会落入她一直设防的程云舒手中呢?”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程云舒做的,嫁祸于宝儿呢?因为宝儿和莫叔叔都不在了,两人的遗体都早已火化了,根本死无对证。”我拿出那个塑料袋盯着看了很久,“既然他敢直接交给我,上面的注射器肯定能提取到宝儿的指纹,而且会有酒精残留。宝儿嗜睡,他趁宝儿睡着,故意将宝儿的指纹按在注射器上也不是困难的事情。”
说到这里,周东篱这才愿意“边吃边聊”,我都要饿坏了,他先夹了一个饺子给我:“还有一种可能,即使他们两人都有可能心怀鬼胎,但根据所需的致死剂量,老人的死因却不是酒精中毒。对了,酒精中毒和医院判断的心梗之间到底有没有矛盾?”
我正吃着饺子,说着囫囵话:“酒精中毒确实也会诱发急性心肌梗塞的。而且像莫叔叔这种年纪的老人,又长期酗酒,还有高血压史,病逝之后家属也没有任何异议,医院自然也不会进一步探究死因。”
“我们再猜也是无米之炊,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理疗?”周东篱蘸着陈醋吃掉了一只饺子提议,“诶,这醋挺好的”。
“不是饺子好吗?我看你是想查清莫叔叔的死因吧。不过明天不是星期一要上班吗?”我提醒他。
“查案就是上班啊,绝不能让一个老百姓蒙冤,何况是你刘依依的发小呢?”这种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特别是后半句,我感觉到了莫名的暖意。
早上9点,周东篱就打来电话:“我在你楼下。”
被宝儿的事情压在心上,我自然是睡得不熟,醒得很早,早就准备好了。我挎上包包就出了门。
进电梯的时候,我开始扎头发。这些天养伤没上班,我两三天才洗一次头发,对于周东篱,其实我也是说不清有一种什么的感觉,要说他“不值得我洗头”吧,我只是累,比如现在即便是没洗头,我也赶紧把头发扎个马尾遮掩一下有些油腻的头皮,如果更油的话,我得扎个丸子头,将干涸的发尾堆在头顶,把出油的顶发遮得严严实实的。
“周队,早上好。”
“早,你的早餐。”他递给我一瓶奶和一个硬梆梆的牛角包,外面是细细的砂糖,里面满满的奶油。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东西?
“又甜又腻,不知怎么吃得下。”他嘀咕了一句,发动了车。他惦念我在吃东西的缘故吧,车速不快。
15分钟之后,我们进入了中心医院的大门。
我啃着牛角包,突然抬眼说:“不去理疗了,先去心血管内科查一下资料。”
心血管内科在住院部六楼。周东篱拿出电话想要打,我问:“打给简支?许局?先不要打。”他反问我:“不打,说查就能查吗?”
“那科室主任是从珠河市调回来的,我认识他,我约了他了。”我淡淡的说。
关主任在一个放置医疗器械的房间等我们。他并没有独立办公室,因为他大多时间都是接诊和查房,或是进行手术。
寒暄过后,关主任给了我一个土黄色的信封:“你要的那些资料都在这了,其他的忙我也帮不上。”
他又有点紧张地悄声问我:“二位不会认为半年前莫先生的死是医疗事故吧?”
没等周东篱开口,我抢先说:“那位莫先生也是珠河市过来的,他女儿跟我是发小。她身体不适未能前来,思父心切,抑郁成疾,我就是拿点资料回去打发她,让她知道,她父亲已经确实已经不在了,医院和家属都没有任何责任,让她也能解开心结,不必自责。”
关主任听了我的话,神色明显松懈下来,他说:“那么,二位,如果没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
我打开信封,上面有莫叔叔半年前那次住院的用药名称、剂量等情况,主治医生,责任护士也记录在列。他是2月23日晚上7时办理的住院手续,一直住在623号单人病房。
“2月14日不是情人节吗?宝儿忍了9天才发脾气?”周东篱居然还知道情人节的具体日期,我一直以为他是人形破案机器。
我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查了一下万年历:“因为2月22日元宵节,元宵节也叫中国情人节嘛,根据我对宝儿的了解,她肯定是过了一个没有礼物的情人节,还过了一个没有礼物的元宵节,才一次性发火,态度强硬地要离婚的,然后把莫叔叔逼急了,才血压飙升,在2月23日的当晚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