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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任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副秘书长的许广平
1936年10月19日,55岁的鲁迅在上海去世,其时独生子周海婴7岁。
病重之时,鲁迅在散文《死》的篇末写下遗嘱,其中第五点是对周海婴的训示:“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洞明世事如鲁迅者,因为老来意外得子,对周海婴十分宠溺。但他始终没有丢了当年的精锐,对独生子的禀赋多少也有些判断。他弥留之时似乎隐隐感觉到:文学家或美术家,离自己的孩子可能会比较远。
在父亲的盛名之下,周海婴这一生过得并不是很艰难。他19岁参加工作,23岁进了北京大学物理研究系学习。和周海婴青梅竹马的邻家女孩马新云,在1952年嫁给了他,成为了鲁迅的儿媳。
1953年4月20日,周海婴的长子出生。周海婴和母亲许广平商量,为了纪念早逝的父亲,给儿子以鲁迅早期使用过的笔名“令飞”命名。在长子周令飞之后,相继又有了二子周亦斐、三子周令一和女儿周宁。
周亦斐还在马新云腹中之时,周海婴夫妇商量决定暂时不要那么多的孩子,以便专心学业,于是准备去医院打掉。去学校开人流手术介绍信时,被马新云所在学校的领导喊停了。当时的领导们认真商量了一下:鲁迅的后代本来就少,怎可轻易打掉?
而周海婴自己,其实也是鲁迅和许广平避孕失败结出的果实。
许广平后来告诉周海婴,当时他们的生活环境不安全,能在上海住10年,是他们所预料不到的。到上海之前在广州厦门颠沛流离,这样的状态下,他们觉得自己生活安定不了,有个孩子不仅带来拖累,而且以后不能良好地抚养教育,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然而许广平还是意外的怀上了周海婴,甚至在生育他时一度难产。医生问鲁迅: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鲁迅毫不犹豫:保大人。
虚惊一场这个词的魅力就在这里:大人小孩都平安。
鲁迅怀抱着“失而复得”的独子,不苟言笑的他已经急切的为孩子取好了名字:上海出生的婴儿,就叫他海婴吧。取完还不忘叮嘱:倘若他将来长大不喜欢这个名字,也是可以随时更改的。
鲁迅对孩子的偏爱,足见一般。那个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的铁骨铮铮的斗士,也终于,有了自己的软肋。
海婴出生100天的时候,鲁迅抱他去沪上知名照相馆拍了照,成就了那张著名的合影《一岁和五十岁》。当时朋友来家里看望,鲁迅总是会将孩子抱起来,像展示自己的作品一样。有时海婴睡着了,鲁迅也照旧抱出来给人看,孩子醒了,便大声哭闹一番。当外人传说他溺爱孩子的时候,鲁迅的回应是: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与父亲鲁迅相处不多的七年里,周海婴享受到了一个孩子能够拥有的幸福。在他的眼里,父亲与书本上多疑善怒、冷酷无情的形象大相径庭:那是一个笑起来三间屋子外都能听见笑声、会用胡须刺儿子幼嫩的双颊、会把香烟罐扔出窗外击打因为发情而吵闹不休的野猫、时不时笑骂儿子“小乖姑”“小狗屁”的慈爱父亲……周海婴将共处的快乐时光镌刻在记忆里。
尚在上幼稚园的周海婴,早晨起床下楼,总会轻轻踏进父亲房门口,取出茶几上的香烟插入短烟嘴里,放到父亲醒来后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大功告成似的离开,似乎“尽到了极大的孝心。”中午吃饭的时候,总盼望父亲对自己安装香烟的“功劳”夸奖一句,直到父亲微微一笑,说:“小乖姑,香烟是你装的吧?”他才乐滋滋地吃起饭来。
鲁迅对儿子的教育,许广平在《鲁迅先生与海婴》里讲到过:“顺其自然,极力不多给他打击,甚或不愿拂逆他的喜爱,除非在极不能容忍,极不合理的某一程度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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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从左到右依次是鲁迅、周海婴与许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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