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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被“骗”上开往新疆的列车丨人间

人间theLivings  · 公众号  · 美文  · 2017-06-28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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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县曹家街,一条街都是姓曹的地主,我们家也是地主,但也不过是一个破落地主,不怎么“顽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去世了,那天她上午还去看人家结婚,下午不知怎么就死了。母亲的死对父亲打击很大,父亲病倒,嫂子当家。嫂子的脾气大,孩子多,也就不管我了。

那时候,二姐对我很好,常常给我做鞋子衣服,每天早晨喊我起床上学。1946年,二姐出嫁后,早上连个喊我的人都没了。

1952年新疆兵团到我们学校招女兵,说到新疆以后,工作自愿,报名考试,没有文化的还可以学习。

我瞒着二姐报了名,但还是被知道了,怎么说都不让我去。“新疆那么荒凉,你到那儿干啥?家里不好也有工作啊。还有我,还有咱舅咱姨,全家都没饭吃了也不会让你饿着。”

我说,那毕竟不是咱家,特别是咱姨长得像咱妈,我一看见就想哭。姐姐劝不住,只能坐在旁边流泪,“妹妹你想的太多啦。”

当时年龄不满18岁的不能走,和我一起报名的还有刘素珍、卢秀琴。我们仨的身世差不多,也都没有妈。刘秀素当时才16岁,她虚报说18岁,我和卢秀琴就给她作证,才让她报上名。走之前,有些老太太哭着说:“这些丫头都疯了,要到西北去,那里狼啊、野兽啊什么都有,你们以后还想不想回来?”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人家能去我也能去,狼只吃我不吃人家?

走的那一天,人家有父母的都来送,父亲患病不能送,嫂子也没来,只有二姐跑来送我。她给我一床被子,还有一块钱,含着眼泪嘱咐,“在外面不比家里,家里有亲戚家人,遇事有人帮着。外面只有自己,得自己看着自己。”我哭着回她:“没事没事。”

政府领导也来送行敬酒,哭着说:“到了新疆,努力工作,不要丢山东人的脸。”所有的人都哭成一片,连带兵的也都眼睛红红的。

到了泰安,我们被编成十一个中队,经过一星期的集训才出发。

乘的是汽车,敞篷子的。在路上,走到哪里都欢迎我们,吃饭时用脸盆打饭打水,大米白面随便吃。什么都好,就是纪律太严。不许穿花衣服,连花裤头都不让穿,只能穿统一发的白裤头和绿裤头。

我们洗的花裤头都不敢晒在外面,不然领导看见了就要批评,说:“你们是军人,军人必须服从命令。”发的鞋,有的大有的小啦,不跟脚,也得穿。你提意见,他们就说你们是军人。

一路上越走越荒凉,一直出了玉门关,汽车才打起篷子。出了玉门,过六盘山时,汽车挨着悬崖走,我们吓得连歌都不敢唱,躲在敞篷里,不敢向外看。车子开得虽不快,晚上也睡不着。

走了两个多月终于见到了房屋,到了迪化,就是现在的乌鲁木齐。大家高兴坏了,车停了大家都东望望西望望。有句话叫,“乌鲁木齐三件宝,马粪牛粪芨芨草,维族丫头满街跑。”那时的迪化就差不多这样。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我们发了一套装备:帽徽、胸章、裙子、军装和皮鞋。一周之后,我被分到南疆二军六师十八团,离迪化不下1000多公里。汽车又接着往前走了近一个月,这一路就全是戈壁和沙漠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有一天,汽车停了,只听到一个人喊:“同志们,到地方了。”

“欢迎你们来到团部!” 不知从哪儿钻出几个人。我们往外一看,这儿到处都是沙包、草堆,只有一杆红旗在那竖着。大家都呆了,这就是团部?大家高兴不起来了。

到了没几天,一个晚上下起了大雨。大雨冲垮了宿舍,其实就是地窝子,是用席子和红柳铺的,上面就盖上层土。苇席子、红柳枝全都给冲跑了,我们就都抱着被子哭鼻子。

整个团部,除了中队部的房子,其余的都被冲得一塌糊涂。雨一停,政委马上号召大家修整地窝子,把地窝子上面的盖全部揭开,让太阳把地窝子里面晒干,晒干后又加厚了许多。

那几天我总想,我们哪辈子才能把这儿建设得“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啊!

刚到迪化集训的时候,指导员常表扬我们说,“你们这群山东姑娘是好样的。希望你们能够服从分配,扎根边疆。”

可我们最受不了的,就是“扎根边疆”,找对象也要回去找,谁呆在这鬼地方?还有人说,这么多老头子,都是大胡子,可不能在这儿找对象。

1953年,大队部的干部开始给我介绍对象。于基振政委说,现在部队里的男同志和你们几乎都是一代人,都是受过许多苦的。和谁过日子都一样,他们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嘛。况且要建设边疆,要扎根,必须安家,就不要想回家了。你看我们这里,火车修通还要多少年啊,在这里找个对象安家就行了。

我说,我不想找,家里已经有对象了,有感情。你们介绍的那个湖北的,我对他不了解。政委让我回去考虑考虑。没几天,于政委问我,“小曹呀,考虑得怎么样?结婚以后,工作不在一起我们可以调动嘛,你不要担心。只要结了婚,一切组织给你安排。”

我被通讯员接到劳改大队,见到了组织介绍的对象,也就是后来的丈夫蒋和魁。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俩,他让我坐下,问,“你看我们的婚姻自由不自由?”

我说,“半自由。”

他就说,“你把这个解释清楚,我们是朋友是战友,如果不同意就不要勉强,感情是慢慢建立的,如果强迫,以后生活也是痛苦的。”

我说,“说自由,是因为我也同意,说不自由,因为又不是自愿的,组织上逼我必须同意。”说完就趴在桌子上哭。他一看我哭,慌了,急忙说,“不要哭,你不同意就算了,明天就送你回去。”

第二天,我没起床没吃饭,心想,你想结婚你自己结去吧。于政委听说后批评我不听从组织安排,最后说组织已经批准,今天下午结婚。

我一看,组织都批准了,还能有什么办法。组织的批条就是结婚证。当时条款规定如果自己找对象,必须有固定工作,三年军龄,年龄28岁以上,经组织研究批准后才能结婚。

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证,就一张批条。

下午,举行婚礼,大家让我谈一下恋爱经过。我赌气说,“有什么经过,组织就是我们的经过,就是我们的介绍人。”

后来我就调到劳改大队当文化教员,教扫盲班。先后生了三个孩子,艰苦年代,孩子也受了不少苦。

1955年8月,大女儿出生,7个月大就送全托了,一个月看她一次;1957年,老二出生,当时丈夫还在喇嘛庙修路;1960年5月生了老三,老三都一岁了还不会走路,坐骨神经打针打坏了,亏得遇上苏联专家,不然就残了。

当时经济条件不好,全国都在挨饿,新疆的粮食都支援内地了,吃的是骆驼刺和苞谷种拌起来的面,这样也吃不饱,所以几个孩子的体质特别差。

1960年,为了备战的需要,农五师迁到博乐,我们一家也随之迁到农五师九十团。当时九十团啥都没有,全是芦苇湖,人还住地窝子,当时人编了个顺口溜来说芦苇湖:“一进苇湖犯了愁,蚊子牛虻爬满头,盼着清风来解驾,清风下来刮倒牛。”领导来视察,穿着白衣服进来,视察完以后都变成黄衣服,上面都是蚊子牛虻。风来了,房子一下刮倒了,连根木头都不剩。

九十团是农五师最穷的团,不生产粮食,靠其他的团场来救济,有时一个月才见一点儿白面,团领导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没改变。吃救济不能吃一辈子,大家就拼着命开发芦苇湖,把芦苇割掉,把水放干,开荒种地,九十团又变成了农五师的模范团了。

那时我们团只有18个学生2个老师,我教他们语文。没有桌子,学生就坐在小板凳上写字,直到1983年,桌子椅子才配齐了。

后来“文革”的时候,我老伴被打成“走资派”给抓了起来。他们让我揭露他的罪行。我说,交待什么,我们两个是组织介绍的,谁知道他以前是国民党。

他有历史问题,组织上为什么还把他介绍给我?

他们看我不交待,就让我和他划清界限。我就对他们说,你们愿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于是,他们就说我出身地主,剥削人民,把我抓了起来,停发每月工资和生活费。1969年9月21日我被送进牛棚,大女儿当时11岁,高小还没上完,老二8岁了,老三6岁,都抓在一个房子里,关了起来,就这样,我们一家“大牛”、“小牛”都被关在了牛棚里。

光关在牛棚里还不算完,你还得干活分任务,当天完不成第二天就得加倍。冬天割芦苇,湖里的芦苇每人一天80捆,24小时不停地干。当时我可真想死,可一想我从山东跑到这儿就落个这下场,我不能死。

但不死我怎么过,住一辈子牛棚?

后来一个二团职工安慰我鼓励我,总有一天会好的,咱们不能白白死去,多不合算。我想也是,就一直撑着,终于到了1979年,我出来了,平了反,还是教书。

退休后,我就常常琢磨,人活这一辈子真不容易,有这条命不简单。所以只要我一有钱有时间,我就回内地去,到老家山东、湖北逛逛。

三个孩子我也很少管。大丫头赶上“文革”,1984年自己上了成人大学,现在在博乐司法局。老二在保险公司,老三和几个朋友闯广东去了。

他们干什么我们没干涉过,管也管不完,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怎能总和上辈一样呢?

我的初恋和我的恩人

口述:陈晓辉 (1935年出生,82岁)

为了有自己的一份事业,17岁的陈晓辉来到新疆最北的阿勒泰,成为一名水利工程师。

当家乡的昔日恋人万里来到阿勒泰时,陈晓辉已经为了报恩嫁给他人;可是此时,丈夫却为了成全妻子悄然离去。

第二次结婚,她终于嫁给了自己的初恋。

我从不相信,女子一定不如男子。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成就更大的事业。

我的家乡是在湖南湘潭市马家河乡,祖父曾经当过县衙,父亲也是有名的乡绅,我们家在地方很有名望。父亲虽是个旧派人物,但重视知识,送两个哥哥去了国外留学,我也被送到衡阳市的堂伯母家里去上学。当时没有女校,女子上学的很少,只好在男校读书。

我的两个哥哥都留过洋,见识广,我从小就不服输,怕输给他们俩,就选择了地理。

可不久,父亲的田地就被土改了,我一无所有,两个洋派的哥哥也自身难保。看到报纸上登载了招收女兵去新疆的消息,我便报了名,没有和家里商量,只告诉了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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