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为她高兴。这就是四年前给我"邮"来的那个怀才不遇、牢骚满腹的染织女工么?四年的风霜,我似乎看到她正踌躇满志,日渐成熟的倩影。
或许是因为生计忙碌吧,我们的通信再一次中断了。
四年的"鸿雁"朋友,我们除了字迹熟,却未能谋得一面,就算在某日某地相遇,也只能是匆匆擦肩而过,但我们却是朋友。我觉得这样也好,我们可以把对方想象成任何一个样子,在生活里,冥冥之中想起,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朋友正在默默地倾听诉说,在静静地企盼对方的祝福。这是一种有点神秘,也有点神圣的境界。
相识何必相逢。
(二)
十年之后,我搬了新家。
在整理书柜时,看到了一扎久未开启的信件,一个广西女孩的命运,忽然间使我格外牵挂,尘封的记忆开始强烈地搜寻着那"一米六三个头,一米长辫"的姑娘模样。十个年头了,她如今可好?
若干年了,我们从未谋面,我所有的只是这十多封信。禁不住重读这些信,一个清高孤傲、不求安份但求上进的女孩形象又活生生却又很模糊地出现在脑海。回过头来看她,我越发感觉到她的不寻常。那时候她就已经自学法律专业毕业,并正忙于学电脑。而这些不正是今日的热门行当吗?她是有远见的。而且,她的这些远见也影响到了我,让我跟着她的节奏向前。
想起这些,我的心开始莫名地躁动。一种想解开问题之谜的冲动,使我情不自禁地开始寻找她的电话号码,但所得到的只是过了时的号码。于是又设法找到她所在地区的电话区号,再从"114"查询到她单位的电话,很是忙碌了一阵子。电话接通了,是位男士。他问我找她有何事,我说有要紧事。对方说她不在厂里上班了。我想起她的"狂妄",问是否又调离了。对方说,她下岗了。我的心莫名地一沉,忙问如何才能找到她。对方把她家的电话告诉了我。
我稍稍地整理了一下思绪。"下岗"这个词在当今再熟悉不过的了,只是没想到会与她连在一起。她是个多么有才气的姑娘。
我给她家里挂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她的母亲,说她不在家,让我打她手机。我问她的手机号,母亲显然不记得,在问一小孩:你妈妈的手机号是多少?我的心又是一顿:孩子都这么大了,印象中那个留着长辫的女孩,不知不觉中已被岁月的烟尘淹没,成为孩子的母亲了。那孩子也没能记起手机号,对方让我换个时间再打电话。
有些事很奇怪的,这样的一个朋友,不曾谋面,几年没有音讯,突然间竟是如此地让我牵挂,不可思议。叩问内心,或许只是一个问候,或许是想说声感谢,感谢生命中遇到了她?但我没再打电话过去,不知是悬念消除了,还是还害怕印象中那个优秀的她被破坏的缘故。但我想,她应该过得不算差的,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至少我还没有。她母亲愉快的声音说明她的家是快乐的,她的才气让我相信,她会是生活的强者。
但愿如此。
(三)
前些日子,电视台的一档"寻情"节目,让我突然想起了久违的她,便再一次想通找到她。可是,电话号码却不到了,从"114"也没有查询到。于是,就想通过电视"寻情"节目来找。
回首往事,我与她,交往三十年,失联却有二十年了。
三十年来,我们仅仅是通信联系,而且是断断续续的,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只有文字。记得有一封信里,我给她寄了一张照片,单脚点地在单车上,像阿根廷运动员式的蓝白相间的短衫,笑得很朗的模样,还有几分清秀。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还是有点帅气的,留着当时流行的某些电影明星一样的长发,气质上有着一些书卷味。我希望她"礼尚往来"般回寄一张照片给我,因为我知道她是女孩,必要的矜持还是要保持的。她的来信没有评价我的照片,也就没有回寄照片给我。我们的热度保持常温,平静地互递着文章,叙述着生活,以及工作中的琐事。
三十年之后的她,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以她当年的优秀,该是怎样的辉煌了吧?
可是,该以怎样的理由去"寻情"呢?我和她之间,似乎只是淡淡的友情,仿佛秋日里和煦的风,而我们看到的"寻情"节目故事,大多波澜起伏,扣人心弦。我这样的寻情,媒体感兴趣吗?周围熟知的人会作何猜测呢?还有一个不确定的难点,她会配合吗?即使到她所在企业找到她,就算调离,也能找到线索。然而如果她不理解,不到节目现场,那岂不尴尬?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在家悠闲地整理书柜,书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顺手就接了,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声居然是她--我正寻思着的当年的文友。我顿时神思恍忽起来,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像做梦一样。我试着掐自己的耳垂,疼痛是真真切切的。
我说:"真的是你吗?我正想着你呢?我正想着通过电视台'寻情'节目组找你呢,你还好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还是她比较平静,或许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说:"这件事很简单的呀!你们电视台'寻情'节目组找到了我,而我反过来通过电视台的闺蜜找到了你家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