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但多年以后,他回顾这段经历,眼里并不全是灰蒙蒙一片,而是有火焰在闪烁。这火焰,就是他所说的「喜悦」。
他记载了三段感受这喜悦的经历。其中一段,是他读《泰格纳挽歌》:「我听见一个声音在喊/美丽的巴尔德尔/死了,死了——」他写到:
巴尔德尔是谁,我一无所知;但是刹那间,我整个人升上了宽广的北方的天空,我渴望着某种永远无法描述的东西,这种欲望强烈到几乎让我感到虚弱。接着,和以往几次经历一样,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我发现欲望已经消失了,我多么希望能重新置身于欲望之中。
这里的「欲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一个灵魂对更宽阔的世界的渴求。
我想起自己中学时读《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斯,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那种空灵的笔触,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不是杨柳,也不是雨雪,是一个飘摇在尘世之上的世界,吸引过客们驻足。这是内向心灵的隐秘激情,暗示活着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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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矛盾的是,人追逐喜悦,就像小狗追逐尾巴:知道它在那里,却总也追不着。
这种失望是很深的。路易斯以为文学能带来喜悦,但是随着他在其中越走越深,积累的知识越来越多,兴奋感却消失了。他能分清北欧神话诗歌的细微区别,却再难从字里行间捕捉到喜悦。
知至多,乐至少。
我考上中文系后,也有类似的经历。读小说很快乐,但仔细研究,快乐就隐藏了。诗歌很美,可一旦肢解得支离破碎,美就如烟云消散。
有一天,我在宿舍午睡起来,想到下午要去学《文艺理论批评史》,心头涌起一股荒诞:我要去学个啥?
这不是文学青年才有的悲剧。据说,王尔德说过:「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得不着,一是得到了。」无论你追求的是什么——金钱、权力、爱情、成功……一旦得到手,快乐就开始走下坡。
这种难以满足的渴望,暗示你是为另一个世界所造。
在那里,才有真正能让你满足的存在。正是在这渴望的引导
(或者用「裹挟」、「猛推」等更强力的词)
下,路易斯一步一步走出人生早年的无神论,进入有神论的世界,并最终归向正统的基督信仰。
在这过程中,许多伟大的作家功不可没。比如叶芝,他真的相信自己笔下的奇幻;切斯特顿,路易斯认为他是「所有活着的人中最明智的一位」;还有《指环王》的作者托尔金,他是路易斯的同事和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