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鹿兆鹏是白鹿原最早的共产党,思想先进,一直在不屈不挠的做着革命工作,几经生死,却至死不渝。单凭这一点,鹿兆鹏就值得人尊敬,但朱先生是怎么评价他的呢?当兆鹏和白孝文作为对头在白鹿书院遭遇后,两个人勾心斗角,一个想抓,一个想逃。朱先生说了一句话:“看来都不是君子。”
很显然,鹿兆鹏也不是作者心目中的白鹿精魂。鹿兆鹏不同于其他文学作品中的经典形象,作为一个导师级的人物,他的血统很不好。鹿兆鹏祖先的发家史很不光彩,用白嘉轩的话说,是“靠卖尻子发的家”;他的父亲是一个心术不正的流氓,而他,偏偏是白鹿原上第一个共产党。作者为什么不把第一个共产党写成是朱先生的儿子或白嘉轩的儿子?是有意为之?
鹿兆海是鹿兆鹏的弟弟,是一个国民党的下级军官。他身上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他是当时一些青年的代表,这样的人物在当时很多。他在书中最出彩的地方是和白灵谈恋爱,他和白灵用掷铜钱的方式决定各自要参加哪个党派。而后,他一直珍藏着这枚铜钱。他和自己的哥哥都深爱着作为白露精魂的白灵。这里又有两个隐喻:那枚铜钱是否在说,国共本来就是一体,是一枚铜钱上的两个面。而他们兄弟俩对白灵的爱,是否在说两个党派都深爱着自己的家乡,深爱着自己的国家?
白灵是小说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她是白鹿的化身,是作者笔下非常理想化的一个人物,是书中的白鹿精灵。在朱先生眼里,白灵文“可以治国安邦”,武“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但朱先生又觉得白灵的命运不好,“左边有一个黑洞”。白灵无疑是白鹿原上最美最有才情的女儿,她象征了白鹿原的柔情和炽烈的理想,但她却是流着泪走的。在白嘉轩的梦里,那头纯白的白鹿离开时满眼都是委屈的泪。其实这世界本来就不该她来,因为这世界太污浊。她是一个革命者,没有死在敌人的枪口下,没有死在叛徒的卑劣中,却被自己的同志活埋了。
白灵的死让读者很痛苦,我想作者这样安排内心也是痛苦的。如果她被敌人杀死,我们会痛恨敌人;如果她是病死,我们会感慨命运多舛。但她这样的死法却让人非常的郁闷,这种安排直接封死了我们能看到的光亮。
不管在剧中还是在小说里,田小娥都是最大的悲剧人物。她活着时没有尊严,死后还要被压在镇妖塔下。通过田小娥,作者给我们展现了传统文化冷酷的一面。她是制度与文化的受害者,是投火的飞蛾。田小娥的抗争是很懵懂的也是很感性的,她在和整个道统为敌,挑战着白鹿原的道德尊严。我觉得她和白灵有一比:小娥是被压抑的人性在世界上扭曲的宣泄,白灵则是一种喷涌着的理性的追求。她们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两个极端,一个举着火把艰难前行,一个在暗夜的污浊里沉沦。
白孝文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本来是家族最有希望的接班人,却堕落成了乞丐、大烟鬼,差一点就饿死喂了野狗。然后经人介绍进了保安队,做了保安团的营长,又回到白鹿村认祖归宗。最后他参加了黑娃策划的起义,成了县长。他的人生从令人尊敬的族长接班人到乞丐,又从乞丐变为扑杀革命者的保安团营长,然后又称为投机的政客,这一切看似偶然,却也讲了一个必然的道理。白嘉轩认为孝文的堕落是田小娥引诱的结果,之所以被引诱,是因为孝文的意志不坚。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孝文的媳妇没有找好。我倒是觉得,孝文的堕落是很自然的事情。孝文是给有思想的人,处在那样一个大变革的时代,让一个心眼活泛的年青人本分的呆在村里当一个卫道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的堕落等于是给他的生命淬了一次火,在他接受的传统教育中又添加了另一种东西:狡诈、冷酷与残忍。我们的传统文化本身就有两面性,白孝文两者兼得。所以他最后成功了:当了县长。
黑娃是一个特殊的人。他的爷爷是长工,他的父亲也是长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会一辈子当长工。当他领着自己的爱人小娥回到白鹿原后,所有的人都不接纳他,包括他的父亲。他是一个真正的无产者,他和小娥是白鹿原上最需要革命的人。鹿兆鹏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黑娃到省城学习,黑娃因此成为白鹿原弄协的主要领导。大革命失败后,他随习旅参加了暴动,在暴动失败后又当了土匪,随后被招安当了保安团的营长。当了营长以后,黑娃开始学好为人,拜朱先生为师读书,回白鹿村祭祖,整顿部下,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好人。他的变化令鹿兆鹏大跌眼镜,问他怎么能回村里给曾经憎恨的祠堂下跪磕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