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果就这样幸福恬淡地生活下去,该多好。
可纵然惊鸿一瞥一往情深,亦无缘柴米油盐长厢厮守。
此时的中国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崇鑫随部调往南京,淑英随之前往,与其同行的还有钟崇鑫的寡母。
2年,淑英和婆婆就生活在南京附近的乡下里,即使再忙,崇鑫每周都抽空来看望她一次。
身为军官,崇鑫习惯不苟言笑,但面对淑英,他总是絮絮叨叨:不要随意外出,外面危险;不要洗军服,会把手磨破的……
对这个娇弱但是撑起整个家的女子,崇鑫总是心存怜惜,但奈何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崇鑫被调往上海奔赴抗日战场。离别前,他匆匆回家一趟,淑英紧跟着他去到了车站。
淑英还当是寻常小别,可是分离时,崇鑫突然从背后跑上来抱住了她, 那天常熟,车站人流熙熙攘壤,他抱着她泪水往下流,他说:
阿妹,我会回来的。
“阿妹,我会回来的”谁也没想到这句话成了崇鑫最后的遗言。
后来的70年里,淑英每每想起这个画面都会泪流不止。没有人想到,这一别竟是一生。
两人分开后,崇鑫偶尔还会寄信过来,里面全是他对淑英的牵挂和情意,可随着战事的吃紧,报平安的信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战场送来的一封信让淑英在夏天如坠冰窖:
我的表弟也阵亡了,他的同乡也阵亡了,万一我牺牲了,你还年轻,不要一直等我了。
每天征战沙场,自己生死未卜,眼睁睁看着身边有血有肉的人第二天就马革裹尸,崇鑫实在不愿爱人在岁月蹉跎中耽误一生。
但淑英倔强得厉害,“
我知道,崇鑫只要活着,就会回来找我。
”
她一封一封写信送往前方,结果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她终于还是和他失去了联系。
几年后,淑英在路上遇见崇鑫的战友,一股狂喜一下涌上她的心头,战友答应帮她打听消息,传来的消息却是:兄阵亡,无法函告,军座经常想起钟兄英明才干,至今耿耿于怀。
后来开具的牺牲证明
当初的期盼,忐忑,焦虑……全都化作虚无,悲痛过度的婆婆也在第二年病逝。
后来淑英家人迁往台湾,万念俱灰的淑英选择留在重庆。
她孤身一人住在和崇鑫安居的小屋里,快到灯枯油灭时,经人介绍认识了第二任丈夫李自清,嫁人生子,淑英过上妇人最普通的生活。
伺候公婆,善待丈夫,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淑英一如既往地能干。但对于曾经的往事,她选择了缄默。
爱是把对你所有的想念都收藏心底,从未敢表露半分。
有时她也会觉得往事如梦一场,但那个眼睛亮晶晶,言笑晏晏的少年总是会不经意闯进自己的脑海,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切的。
1981年,丈夫李自清去世,张淑英瞬间老了好几岁。时隔八年后,她把想再看一眼钟崇鑫的名字的愿望告诉子女。
几经周折,26年的茫茫寻找,钟崇鑫的牌位最后在台北被发现。
2014年11月22日,张淑英登上了去往台北的飞机,沉默大半辈子的她像个快要见到情人的少女,一直睁大眼睛望着窗外,唇边一直噙着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