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早对纳粹思想进行研究的科尔耐(Aurel Kolnai)就将西方界定为“共和主义的法国、资本主义的美国和自由主义的英国”。
早在希特勒之前,英裔德国哲学家Houston Stewart Chamberlain就将法国、英国和美国描述为没有希望的“犹太国家”。在莱茵河东岸的人们看来,英法那种浮华浅薄的物质文明,骨子里带着城市化、市侩化、女性化和犹太化的低俗气息。
有种说法高跟鞋最初是为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设计的
所以西方文明在莱茵河遭遇了史上第一次严肃的抵制。
从很多文学作品都能看出这场莱茵河文化拉锯战的激烈,比如罗曼·罗兰的小说,开篇就点出莱茵河两岸是不同的文化;歌德和席勒的作品也表现出面对西方文化那种迟疑矛盾的态度。
比如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影射的也是德意志民族的烦恼:那个化身为绿蒂的西方世界,发达的物质文明让德国人欲罢不能,但那些令维特厌恶的贵族代表着西方文化的肤浅,又激起了德国人内心的骄傲。
歌德的《普罗米修斯》和海涅的《亚当一世》都表达出了强烈的反抗精神,作家和历史学家们对古日耳曼英雄赫尔曼和条顿森林战役的重述和建构则更明确地将这种反抗精神指向所谓的文明。很多优秀的学者都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现象,比如英国的柯林武德、波考克(J.G.A.Pocock)、德国的诺伯特·伊利亚特等。
德国的哲学家们,如赫尔德、斯宾格勒、黑格尔,德国的哲学思潮,如浪漫主义、唯心主义、历史主义,都在很大程度上是以西方为对立面和参照系的。不了解德国和西方之间的这种冲突,就不可能理解这些哲学。
德国人试图用唯心主义来抗拒英国的实证主义,用浪漫主义来化解西方的自由主义,用精神文明来对抗西方的文明史观,用社会主义来抵抗资本主义。
这场斗争的结局其实大家早就知道,德国不幸走上了一条邪路。经过两次世界大战,西方用暴力彻底打垮了德国文化。西方的范围进一步推进到易北河一线。
固然纳粹德国犯下了涛天罪行,败亡咎由自取。但西方盟国对德国的手段和政策超出了对一个战败国正常的惩罚程度,显然体现出
一种文化打垮另一种文化的征服性和报复性姿态。
这方面有很多的历史证据,随着美国文化霸权的弱化,逐渐暴露出来。
比如战争结束前的过度轰炸(我曾在德国的图书馆查阅过很多城市战后的照片,基本是片瓦不存);
比如美国坚持无条件投降(无条件投降显然是违背西方战争传统的,主要是南北战争期间北军的首创。国内网络上有不少文章美化美国南北战争,说战败者如何被允许有尊严地离开战场,这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比如西方盟军对德军战俘犯下的人道主义罪行(美军坚决不给予数百万德国降军以“战俘”待遇,而是视之为“放下武器的敌军”,导致几十万至上百万德军被折磨死亡);
比如在罗斯福总统和财政部长摩根索主导下以肢解德国为目标的“摩根索计划”和“参谋长联席会议1067 号指令”(即 JCS1067)以及盟国分裂肢解德国的坚定决心和政策。
最终是通过这一系列肉体和物质上的打击,才彻底清除了德国的反西方思想,使德国在精神上完全跪倒在自由民主价值观之下。
西德前总理勃兰特在犹太人纪念碑前的一跪曾经让世界人民动容,中国人更多看到的是德国人对历史罪行的负责任态度,可是深究起来,这何尝不是
德国文化为了德国国家的统一而对西方文化的下跪
?
但是就像开头讲的,文化的同化需要时间,任何一个有自己历史文化的民族,都会保留着心理上的傲骄。
我在德国学习期间,公寓附近是一个北约军营,每次美国大兵开着悍马呼啸而过时,背后都是一路的德国人白眼。审判德国战犯的纽伦堡法庭,在美军撤走后被迅速重新装修,当初关押战犯的大楼被拆除,这都很正常,任何一个民族都希望消除自己脸上的耻辱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