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上小学的一年冬天,有一次在睡梦中被叮叮咚咚的响声惊醒。我看到我爸拿着自己制作的刮雪耙,穿着大雨靴,正准备出门。我爸看到我说,“回去睡觉,没什么事。别冷着,快回去。”
我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假装回去睡觉,然后又偷偷地走到门边。每年我们都会在大棚边上,搭一个临时居住的房子,不怎么保暖,但是起码能挡风。可是那晚,我感觉室内室外几乎一样地冷。我看到外面下着很大很大的雪,真是鹅毛般的大雪,没一会儿雪就积起来了。我也看到路灯下的我爸,正奋力地把积雪从大棚塑料纸上刮下来,一遍一遍。没一会儿,我就看到我爸的脸冻成了绛紫色。
现在回忆起来,还特别地难受。零下几度,雪打落在我爸的头上,肩膀上,不一会就有白白的小积雪。他从最开始的快速,到后来一点一点地慢下来。他比不过雪下落的速度。可是,十几个大棚全部被压倒的话,就要损失几万元。几万元!对于那个时候的我们来说,几乎是全部的家当。
我看到他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刮着雪,直到他的手终于冻到不能动……我忍不住冲出去,哭着喊了一声,“爸爸……”
我爸像是惊到一样,很凶地吼着我,“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什么!快点回去!”
那个时候我除了哭,也做不了什么。我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地走近我爸,我把自己的热水袋捂在我爸手上。我看到我爸的雨靴有个大大的开裂的口子。那双早已氧化的鞋,终于破的不能再穿。我不知道,原本就长了冻疮的脚,在这样冷的情况下,这么长时间的浸泡在雪水中,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难耐。
后来,我看到我爸回家脱鞋,那只脓包血泡的脚,已经肿烂到无法直视。我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我记得自己咬着牙,都能听到自己骨头发抖的声音。天气这么冷,我的脸上有滚烫的眼泪大把大把地落下来。
我爸,用针把血泡一个个戳破,放血了之后,他用热毛巾把血渍擦掉……他每次发疼的时候,都会倒吸一口气,然后歪着嘴。那天,他一直这样,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