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
马
:苏先生,此处你我是否来过?
苏
:这是我们相遇的地方啊。你看,(指向地面)那是我留下的脚印。
司
马
:或许方才是走了错路,走这条路试试。
(不久,二人又绕回原地,长时间的走动和食物的缺失使他们变得虚弱起来)
司
马
:又是此处!(面色焦虑)
苏
:你在担忧什么呢?
司
马
:我惟恐此为绝地,你我二人要命终于此。
苏
:死亡?这是一件平常却沉重的事,司马,你畏惧死亡吗?
司
马
:人固有一死,死,何惧之有?只是,我惟恐我的生命没有价值。
苏
:所有凡人在他们生命终结的时候都要面对死亡,可是一般的人畏惧死亡,因为他们贪恋生命。你对生命同样看重,却不害怕死亡把你的生命剥夺,我很想听听你的理由。
司
马
:苏先生,死非我所畏,我所畏者不过是在《史记》一书未完成罢了。
苏
:《史记》?你是要成为希罗多德那样的人吗?他是一个吟游诗人,去过很多地方,把那里的故事记录到手稿里,他曾经到过雅典,写了一些好诗,伯里克利和索福克勒斯都喜欢他,他也想要完成一部记载历史书,他说他是“为了保存人类的功业, 使之不致由于年深日久而被人们遗忘,为了使希腊人和异邦人那些值得赞叹的丰功伟绩不致失去它们的光彩,特别是为了把他们发生纷争的原因给记载下来。” 你是这样要保存人类的功业和教训的人吗?
司
马
:是,可在此之上,我还想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这是我的追求,所以我要完成《史记》,我还不愿死。
苏
:究天人之际……(思考这句话的意义)这么说,你是要追求知识、追求智慧,那些永恒的东西,而不是追求流变的意见,那些暂时的东西,你认为永恒的真理与暂时的意见相比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东西,对吗?
司
马
:然也。我不愿在《史记》未成前死去,若是如此死去,吾生也不过如鸿毛之轻。
苏
:你说得很有道理,而且高贵,没有人会在面对你这样高尚的人时不为你的理想动容。但我还有疑问,既然你追求真理,那么你是否同意,相较于满足于肉体享乐而不曾有思想的人、对大众的观点不假思索地接受并视之为准则的人、靠着貌似合理的意见获取他人赞美的人,通过理智把握到真理的人是最幸福的?
司
马
:确实如此。
苏
:那么你大可以不必忧虑,安下心来,让我们愉快地探讨真理,在对真理的把握中淡然面对死亡的到来,那是幸福的。而且——我希望我接下来的话会对你有所安慰——在我看来,灵魂是一个永恒的东西,灵魂是不死的,而我们的肉体相反,是暂时的、可朽的。在我们所生活的现世,我们的灵魂被肉体所累,被短暂的、无理的、永远变化的欲望影响,往往不能处于理智的状态,因此与真理间隔着一条深深的沟壑,而当我们死去,永恒的灵魂脱离可朽的肉体,因而也摆脱了那些可朽事物的纠缠,摆脱了尘世的喧闹,灵魂在此得到了解脱,轻快地飞向了永远安宁的哈德斯,回归超出我们可感经验的美好来世,在其中安享理智与真理的愉悦,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