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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孩子的立场,很难想象父母恋爱、恐惧或哭泣的模样”

南方人物周刊  · 公众号  · 人物  · 2025-05-19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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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如挑选宝石般,从盛满文字的篮子中挑选字词,再编织成句子和故事。对65岁的多和田叶子而言,她的书桌上至少放着两个语言篮子——日语和德语。


多和田叶子出生于1960年的日本东京,18岁进入早稻田大学研习俄罗斯文学,22岁前往德国,由此开启日语、德语的双语写作,她的创作体裁多样,包含小说、诗歌、剧本、散文等。在长达四十余年的文学创作中,她在两种语言世界都获得了相当高的文学认可,包揽芥川奖、泉镜花文学奖、谷崎润一郎奖等日本重要文学奖项,在德语方面则斩获克莱斯特奖、沙米索奖和歌德奖章。


“语言”早已形成多和田叶子作品中的一种人格。在早期出版的诗集中,她特意同时使用日语竖排和德语横排的装帧设计,视觉化地呈现德语与日语的“对抗”。在小说《飞魂》中,她则创造“飞魂”“听界”等汉语新词,不会中文的她“像看画一样凝望着汉字”。


“一边看着中文的文字,一边享受这种意义出现后又消失、充满刺激的奇妙世界。”多和田叶子对《南方人物周刊》说。


在2025年出版的中文版小说集《献灯使》中,多和田叶子延续着她钟爱的语言主题,在同名小说中写道,“语言的寿命越来越短……有些词语因为没有后继者而被盖上过时的印章,继而消失不见。”这部获得2018年美国国家图书奖的作品,以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及福岛核泄漏事故为背景,讲述了一个充满寓言色彩的故事。


在小说中,自核灾难降临之后,日本处于外来语、网络都消失的闭关锁国状态,而日本列岛也漂移得离整块亚欧大陆越来越远。老人们身体健康,在一百多岁时还要工作,而年轻人却羸弱且不断患病,被永生的老人们照料。面对停滞的世界,老人们决心冲破锁国的残局,他们挑选现代日本的遣唐使——“献灯使”,渴望重新建立与世界的联系。


2011年3月11日,日本宫城县名取市,地震引发的海啸淹没城镇 图/视觉中国

2011年3月11日,日本宫城县名取市,地震引发的海啸淹没城镇 图/视觉中国


自1979年多和田叶子沿西伯利亚铁道开启首次海外之旅以来,在不同语言与不同文化之间的“越境”也成了她文学创作的重要主题。多和田文学的研究者谷口幸代认为,多和田叶子是当代越境文学的旗手。“她立足于日语和德语的分界线上,制造出语言的不安定感和不协调感,解构既有的符号和制度。”


1991年,多和田发表第一部日语小说《失去脚后跟》,描写了通过“文件结婚”来到异国城市的女性无法融入当地,导致整个身体都有“失去脚后跟之后的天旋地转无法落稳脚跟”的感觉。《狗女婿上门》则借用民间故事框架,虚实结合地描写人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下变异的故事。在德语写作的《雪的练习生》中,她描绘了三代北极熊从苏联到德国的迁徙,用北极熊的视角看冷战和苏联解体的变化。


“多和田叶子的小说中充溢着各种各样的隐喻。不过在这里流动着一股强烈的磁场,要反思日语的语言体系,将现有的文学语言推倒。一边明示现有文学语言的结构,一边向语言吹入新的生命。”日本文学评论家与那霸惠子指出,多和田的作品立场相当于德勒兹所说的“针对一切文学的革命性的少数文学”。


“两国语言间的夹缝本身非常重要。并非要越过语言的边界,而是要成为边界里的居民。”多和田叶子曾表示,“母语也是一种翻译”,所有语言都是我们理解世界的临时工具。



有时母语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流亡者


南方人物周刊: 在《献灯使》中,大灾难后日本实行锁国政策,许多外来词和旧词都被淘汰,而主角义郎却坚持使用那些被淘汰的词语,义郎对淘汰词语的这份执着意义何在?


多和田叶子: 义郎大概认为,政府限制人们使用的语言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即使政府不公然操纵,人们也会顺应时代潮流,自发地将“过时”的词汇视为羞耻,并嘲笑那些继续使用这些词汇的人。


语言不是自然淘汰的,而是反映社会变迁、企业图谋和政治倾向之后才逐渐消逝。但曾经存在过的词汇——即便是外来语——也承载着过往的记忆,如果将它们遗忘,就会面临忘却历史、重蹈覆辙的危险。因此像义郎这样的人会刻意保留那些古老的词汇。


《献灯使》

《献灯使》


南方人物周刊: 当你要动笔写作时,你的首选语言是什么?你会刻意保持与母语之间的距离吗?


多和田叶子: 在动笔之前,我会尝试用既非德语也非日语的“不存在”的语言思考。这种语言或许实际并不存在,但我总能莫名感知到它的存在。说不定那是从所有我曾经邂逅的语言里升腾出的雾霭、蒸汽、阴影和气味的集合体。


只要与德语保持亲密交往,自然就能与日语保持距离。但通过持续有意识地学习语言 (即便是母语也值得终生研习) ,对德语的理解也会不断深化。


南方人物周刊: 诗人对字词的使用总是精准程度很高,当你用德语写小说并将其译成日语时,是否感受到翻译造成的信息变形?使用不同的语言写作时,你感受到语言及其蕴含的文化思维对你笔下故事的塑造了吗?


多和田叶子: 我认为即便使用不同的语言,我自身的思想也不会改变。不过作品中的风景和人物形象或许会有些许变化。但原著中的风景和人物形象本身就不是固定不变的,它会因读者而异,即使是同一位读者,随着岁月流逝也会产生变化,所以在翻译中发生改变也并不奇怪。文学作品即使一字不改,也会持续蜕变。而翻译,或许正是具有持续蜕变特性的文学作品的自然演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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