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何伊凡
:最近滴滴付强来到ofo做执行总裁,每一次ofo有一些变化时,大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真相是怎样的?
戴威
:确实是这样,而且每次正好赶上我出国参加活动。我记得去年11月张严琪加入ofo,还有今年4月份,包括这一次,每次一出国,就会说我被架空了。
何伊凡
:就是你不能出国。
戴威
:没有,开玩笑。我觉得我们的状态是一种比较开放的,只要是强的、有经验的、能够帮助到公司发展的人才,我们都是张开双臂去拥抱、去欢迎,所以我觉得公司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发展起来。也不是说现在取得了什么成绩,我觉得比去年,我们自己一定是进步的,那能取得进步,最主要还是因为我们有这个开放的心态,欢迎比我们自己强的人来到公司,大家一起来产生化学反应,带动整个公司进步。
何伊凡
:过去一年关于ofo的新闻你可以看一下,首屏跟你相关的、出现频率很高的,就是“架空”两个字。你有没有想过出现这样的传闻?
戴威
:这个我倒觉得无所谓,因为我们还是觉得真正为社会创造多少价值是最重要的。网上有很多关于一些大公司(的八卦),所以我觉得某种意义上讲呢是我们还是取得了一个不错的进步吧。
从Outside-in到Inside-out的定力
何伊凡
:要没有人盯着你,没有人骂你的话,证明这个公司做得还不够好。当然,这对一个创始人来说,是必经的挑战和考验,就是你公司做得越大,就会有越多的人各种各样的骂声和批评。你第一次遇到攻击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戴威
:说实话,内心里肯定是比较沮丧、比较失望的。我们做了件好事,帮着大家解决短途出行、缓解拥堵的问题,同时也对环境有帮助,为什么大家还要这么写呢?但后来我觉得也无所谓,我们还是活在真实的而非虚假的情感关系里,我们自己要想清楚在做什么事情,是不是在做好事,是不是对社会有贡献,只要我们坚持做这样的事情,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何伊凡
:现在你会偶尔在网上搜自己的名字吗?
戴威
:不会。
何伊凡
:你会比较关注外界对你的哪些评价?
戴威
:我都不太关注。
何伊凡
:从来都不关注?
戴威
:我觉得我们创业第一年,在这方面走了很大的一个弯路。从2014年的2月份起了ofo这个名字之后开始创业,到2015年5月份转型做共享单车,那个时候想融资,就会去找很多投资人去聊,投资人每说一次,我们就觉得有道理,回来就改,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商业模式,改我们的想法,然后再去聊。
这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我们非常关注外部反馈,特别在意别人的评价,
忽略了真正的思考:我们到底希望解决的问题是什么?痛点在哪里?怎么解决?
其实2014年2月到2015年的5月份,资本市场总体上是比较好的,尤其是2015年的上半年,A股涨势凶猛,一级市场钱也很多,但我们一毛钱都没拿到。
直到2015年4月份公司面临倒闭,账上彻底没钱了,只剩下400块钱,当时我们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只有10个同事,被逼到了绝境。那时
我有了一个很大的转变,就是我觉得别人怎么说不重要,别人融不融资不重要,市场环境是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怎么想,
原来的感觉是Outside-in(自外而内),所有信息进来,我们感觉活在了一个趋势里。那一次的转变就是我们Inside-out(自内而外),我怎么想的就去跟别人说,我们坚定做这个事情。
我们在2015年5月跟很多北大教授、同学、朋友去聊这个想法时,大家觉得我们的想法太不靠谱,他们说我们的公司三天之内肯定倒闭:自行车放大街上,三天之内肯定全部都丢了。
但我们觉得这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们想清楚了,这么做绝对是对的,绝对有很大的市场和发展空间,所以当时就借钱来做共享单车。
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坚持自己的判断,对于一些建议,一定是自己想清楚之后再做决策,如果我们的情绪天天被外部的环境所干扰,就没有办法做出真正有价值的判断。
到2015年9月份ofo正式上线,我们发现用户确实有需求,订单也在增长。在2015年下半年到2016年的资本寒冬时期,我们一步一步进行融资发展。
何伊凡
:你刚才说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一面,就是关于创业者的定力。
戴威
:对,别人说什么特别在意,特别爱面子。例如周围创业的伙伴们融了300万A轮,我们就很羡慕,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融到A轮,融到A轮我们就胜利了——就为了融A轮去创业的,很爱面子。投资人说什么我们就调整,也许觉得能融到钱,而不去思考本质是什么。
何伊凡
:但后来发现用户的需求可能才是最重要的,能不能更好地满足用户需求,才是一个项目能不能回来的核心。
戴威
:对。
其实外部的声音也好,干扰也好,对于一个创业公司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我们的核心团队是怎么思考的,是不是一致,对未来的判断是什么,我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何伊凡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变。过去你没有想明白这一点,所以资本虽然火热
,但你没有拿到钱,现在想明白了这一点,在资本寒冬时一样能融到钱。
戴威
:对于我们这个创业公司来说,只要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满足用户需求,哪怕外部是金融危机,也是有发展的机会的。
何伊凡
:我记得你老家好像是安徽的,后来到了北京上学,这种环境的变化对你是否有影响?
戴威
:我觉得是有比较大的影响的。原来在老家上学时,大家课间接水都会抢,有时还会发生一些争执。但是在北京,我发现同学们都特别有礼貌,接水时会相互礼让。这个对我影响挺大的,而且同样是做班干部,之前我可能老拍桌子,生气说“大家今天必须好好值日,要不然告诉老师。”但是在北京,你要跟大家讲道理,为什么我们要做值日、要拖地,大家就理解了。这是在管理方式上一个非常大的转变。
何伊凡
:你从小就是班长。
戴威
:对。还有一次很大的影响是,在我2013年本科毕业之后去青海支教的那一年。其实我当时被保研了,可以直接读研究生,但当时我对社会的了解太有限了,也不知道真正的西部是什么样,农村是什么样,并且我觉得以后可能拿不出一年的时间去做这件事情,所以就申请去了青海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
何伊凡
: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为什么选择去青海?
戴威
:因为可选的就是新疆、西藏、青海这几个地方。我们问往届的项目成员,他们说青海这个地方最苦,那我想反正去哪都挺苦的,干脆就去一个最苦的。
当时我们一共去了四个人,分别教语文、英语、数学、物理,我教了一年高中数学,这对我的冲击非常大。当时我们的物理老师要计算一辆火车过山洞的时间,公式就是火车长度加山洞长度再除以速度就等于(火车过山洞的)时间,但全班没有人算对,都是直接用山洞长度除以火车速度得出时间。他就很纳闷地问,大家都坐过火车吧?同学们说没有,不知道火车是什么样。
我在想今天已经到21世纪,这些孩子们居然对外界了解这么有限,所以我们当时除了教书之外,还做了很多想法上的转变。令我欣慰的是,我们班55个学生去年参加高考的有51人,其他三个班只有35人参加,平均退学20人,而我们班退学只有4人,这在学校历史上也是属于退学率极低的一个班。
何伊凡
:这和你们去支教有没有关系?
戴威
:我觉得肯定是有影响的,因为我们带给大家的是一种希望。学生们觉得我在北京还认识几个老师,如果好好读书,自己以后的生活肯定能有很大的改变。所以在那一年,我通过做家访,跟学生家长聊天,了解到了社会底层老百姓的一些想法。
我还记得我们班第一个退学的学生是语文课代表,因为她在家里是老大,弟弟也要上学,家里没有劳动力,她就必须退学,她父亲提出让她退学时,我们心里无法接受,55个学生怎么能少一个呢?当时感受到这种最直接的现实,对我们冲击是非常大的。
2014年春天,在支教快结束的时候,我们想是不是能通过创业的方法,建立有意义、有社会责任的公司去帮助到当地的人。于是我们做了个NGO(非政府组织),但影响力还是太小了,最终募集到的资金也就三五万块钱,当时也是机缘巧合,我们联系上了徐小平老师,于是就想是不是可以听听他的建议。
徐小平老师觉得,只有当你有了更大的影响力时,才能号召更多的人关注这些社会问题。你们几个人做NGO,谁理你们啊?他说得很直接,对我们打击还是很大的,但后来仔细想想还是很有道理。
何伊凡
:所以你差点成为了一个NGO组织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