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几年前,我在这里写过一篇题目叫作〈仇人也是邻舍〉的东西,内容卑之无甚高论,无非是想指出我们全都被迫要和政治立场殊异于己的人共居一城,因此我们必须理解那些人为什麽会和自己这麽不一样而已(再萝嗦一次,「理解」和宽容是两回事)。结果这个题目被一些朋友笑话到今天,觉得这是「大爱左胶」的典型病徵,总是想劝大家要同情那最不值得同情的主张,多理解别人背后的苦衷。在一些人看来,政治上的敌人无异于杀父仇人,根本不共戴天,怎麽能说他们也是我们的邻舍,又凭什麽要求我们的理解?可是最近很奇怪,当年一些痛斥我那些说法「维稳」的论者居然也在要求理解了。他们不至于赞同恭喜蔡若莲副局长丧子的言论,但要批评涉事青年凉薄的人去想想,那些青年为什麽会有这麽大的不满,他们不满的根源又是什麽?听来有点道理,但为什麽你的论敌要理解这个呢?他只管恨你骂你就够了,不是吗?
我们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其中一个原因正正在于很多人不肯从自己的偏狭情绪里头跳出来,稍稍理智一点,稍稍不那麽离地的去看这几年来的政治轨迹,反而放纵自己的偏见和仇恨,多推一把,将局势终于推向无可挽回的地步。
写评论不是算命,所以我一向不太喜欢预测时局走向。就算偶而为之,并且言中,也不可能高兴,因为那通常不是什麽好事。2014年,人大常委会决定普选框架前夕,友人约晤,我当时就从早成昨日黄花的「D&G事件」与「内地小童旺角街头便溺」说起,谈到一套维稳政治和维稳经济正在香港出现,藉着推高陆港矛盾,以民族大义和国安问题的原则展开斗争,使得一国两制渐渐变成一国一制。现在重看这篇名为〈悲见香港好大镬,搞到咁局面边个有着数〉的过时访谈,我发现证诸后来这三年多的种种事故,其基本推论还是可以不用变的。但我最大的错误,是犯上了后来《成报》的毛病,以为这多半是中间一群专吃维稳饭的,和一些靠斗争来达到政治目的的人在作祟,低估了这是既定大方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