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臧仲伦 译
译林出版社 2011年
《安娜卡列尼娜》
[俄]列夫·托尔斯泰 著
草婴 译
译林出版社2014年
伴随着贝多芬那首浪漫的奏鸣曲,托尔斯泰所弹奏的恐怖,曾是俄罗斯白银时期沙龙上经常谈论的主题,是曼德尔施塔姆所说的那种朦胧谈话。在现代文学中,它和斯特林堡的《父亲》构成了一种
针对传统婚姻的恫吓
。他们提出的观点足以使任何一个沙龙的女主人坐卧不安。
本书所提出的问题,显然会冒犯很多人。在其中的一些重要篇章,托尔斯泰
对丈夫想要杀死妻子的心理
进行了微妙而细致的把捉,并把它用最简单的语言讲述出来。这种心理,用厌女症一词予以概括实际是一种智力懒惰。
两性中男人和女人那种变异的权力关系,恰如色诺芬在《希耶罗》中探讨的僭主和平民之间的紧张不安一样,我们无法知道,哪种人最终是幸福的?
婚姻也是政治
,因为情势使然,对于男人和女人而言,并没有标准答案。其中关于两性的那种辩证法,以及权力如何在激情的摆布之下流动和变形,成为婚姻和女权等庞大的公共话题之下的潜流。这一潜流的深不可测,会使很多浮在表面的讨论都无足轻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谈论两性话题时,朋友圈里的一些文章弥漫着对男性群体的仇恨。我试图指出,作为对这种仇恨的一种回答,有一种非常古老的反击,其源流和脉络横跨书写的历史,并被类似罗伯特·沃迪这样的古典学教授隐晦地提及。它还存在于类似阿里斯托芬、托尔斯泰和亨利·詹姆斯等人的作品中。这些名字,由于其巨大的轮廓而不能被忽视。至于这种反击的力度和规模,我无意为它做辩护。更由于懒惰,我不想做更细致的梳理。在这里,我只是提供一种与众不同的视角——比如托尔斯泰。
由于这些视角的存在,我们就无法忽视情欲之爱中无法消除的悖谬,就不会受到一种简单的正义激情的摆布。人作为一种复杂的食肉兽,加入仇恨的游戏是极为简单的。但
假如想真正享受爱的自由,就不能被一类人对另一类人的仇恨所制导
——更多的时候,爱情恰恰发生在这两类人之间——
就必须有能力跨越语言编织的各种关于“主义”的幻觉和陷阱,而不成为它的俘虏
。
司汤达丨PUA存在的土壤
司汤达作品:《红与黑》《爱情论》《巴马修道院》《红与白》
参加了拿破仑1812年远征的天才作家贝尔
(司汤达是笔名)
,对人类心理的把握,唯有那个知道一切的“鄂木斯克囚犯”堪与相提并论。而他理解的爱情,就像是一场拿破仑式的征服。
假如用我们今天的标准来看,司汤达的主人公那种大胆又机敏的精神,不符合任何一种关于男人和女人社交界限的标准。如果放到今天的微信集市中,于连和法布里斯的胆大包天更是早已成为众矢之的。也就是说,
在两性交往中奉行的那种高度技术化的标准
(一些女权主义者正在推进这一议程)
,
显然会消灭于连和法布里斯的世界
。但奇怪的是,我们却只有在于连和法布里斯身上,才能够恢复情欲之爱的罕见兴奋。
这个结果对我来说非常值得玩味。司汤达蔑视平等,这点毋庸置疑。
在两性关系中寻找平等在他看来荒谬透顶
。他不认为谁有资格充当这个法庭的法官。浪漫的爱欲只关心征服,“迅猛胜于小心谨慎”。但这在道德上往往会成问题,而司汤达对道德持有一种近乎毁灭性的评价,无论是他笔下父辈的犬儒主义者,还是那些浪漫派的主人公,都藏有一种对布尔乔亚社会的强烈鄙视。
在此我必须承认,阅读司汤达时,经常会想起邪恶教诲师马基雅维利在戏剧《克莉齐亚》中那句著名的话——“战士死在沟渠,情人亡于绝望”。
人类的欲爱和政治是一回事。
这一发现使第一次知道这个真理的人莫名地恐惧和兴奋
(我猜想多数人对此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