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一次,我要去跟人打架,满屋子翻找被爷爷藏起来的钢棍,不小心翻出一个包裹。打开来一看,里面有泰戈尔的情诗,两三本黄色杂志,以及不同女人留给父亲的定情信物。拿到这些宝藏后,我开始照着诗本帮同学写五块钱一封的情书,还把不知是谁折给父亲的纸星星送给我的初恋,晚上没事就翻翻杂志看裸女。
父亲也没闲着,在印尼泡了个小他十多岁的华侨姑娘,年底还把她带回家。他在饭桌上喝得酩酊大醉,爷爷奶奶向他数落我的种种劣行,他不以为意,直到听说我有了喜欢的女生才提起兴趣,醉醺醺地凑在我耳边说:“重庆的辣妹子最好玩。”
打那以后,我更加肆意妄为。
父亲的工作好景不长,没到一年那家工厂就倒闭了,华侨姑娘也和他分了手,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老家。
这次回来,父亲和我睡一个房间。没了爱情,他把多余的精力都用来折磨我,晚上喝得烂醉如泥,一进卧室就拽醒我,摇头晃脑地说:“女人都是虚的,钱才是真的,没有票票什么都是空的。”
只要我对这些莫名其妙的酒话表现出一点不耐烦,他就发脾气:“你敢不听你老子在社会上行走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
耍完酒疯,父亲就靠在床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房间都沾染上浓厚的烟味才睡去。趁他睡着,我偷偷在烟灰缸里翻找烟头,躲在厕所学他将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
有一次,父亲半夜醒来,刚好看到我在烟灰缸里挑挑拣拣,一脸鄙夷地骂道:“没半点屌用。”骂完又扔了一根烟给我。我不敢有任何举动,直到他笑眯眯地示意我,打火机在床头柜上,我才敢把烟点燃。
刚吸上一口,他就冲上来往我后脑勺狠拍了一巴掌:“小短命子!你还真的会抽烟啦!”
父亲对我的管教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很快就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那女人说要和父亲在市区开家灯具店,她出钱,父亲出力。父亲自豪地向我们宣布,他要把这家店做大,跟以前一样当大老板。大概是为了向新妻子示好,他逼着我改口叫她母亲。
灯具店刚开起来没多久,我就因顶撞班主任辍了学。经由父亲介绍,我去广东打工。父亲打电话给他在广东时的下属,让他们多多关照我。等我到了以后,那群叔叔隔三差五就带我去逛窑子——叫我在门口给他们拎包。我不服气,他们说:“当年我们就是这么给你爸拎包的。”
他们还告诉我,父亲以前有个绰号叫“老嫖客”,他在广东多年,没有一天晚上没在外头花天酒地。他们带我去了父亲曾经常去的KTV,一排陪酒公主有好几个认得我父亲,纷纷过来敬酒。
我有点无所适从。可等她们慢慢贴近我,肉体的温度让我脸上发麻,心中洋溢着一股奇妙的幸福感。我对她们的劝酒更是毫无招架之力,故作豪迈地仰头就喝。父亲的老下属们哈哈大笑,说我不愧是“老嫖客”的种。
进工厂没多久,我就交了女朋友。父亲知道后打电话来问:“你女友是做什么的?”我如实回答:“是在同一个厂里做工的。”他很不屑地说:“嚯,真没用,居然去泡厂妹。”
我反问道:“那你觉得我要和什么人谈恋爱才算有用?”他说:“你去和那些灯具厂门店的接待员谈恋爱,以后你帮我去调货,她们可以给你便宜点。”
我骂他脑子有问题,他没有理会我,继续胡搅蛮缠:“毕竟接待员总是要比厂妹漂亮点嘛。”
在广东工作了大半年,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只好回到父亲的灯具店里打杂。
父亲让我睡在灯具店的仓库里,那里臭气熏天,还有老鼠在床头撒尿,天气热起来一晚上得冲三次凉。我实在受不了,就央求父亲带我回去住。继母说我过去不方便,这事只能作罢。
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犯困,做什么事都软绵绵的。父亲看我成天无精打采的样子,挪揄我:“你这样干活,在我这里赚都赚不来吃,赶紧滚蛋!”
我指着他鼻子叫嚣:“我记着你今天是怎样对我的了,奉劝你赶紧去买养老保险,不然等你老了,连屎都没得吃!”父亲被气得吹鼻子瞪眼,扬起手要教训我,被我一溜烟逃了。
在灯具店里,继母把持着经济大权,天天对他呼来喝去。父亲呢,表面上装作服服帖帖,背地里却让我教他微信摇一摇,学会以后,他就成天躲在厕所里“咔嚓,咔嚓”。
继母性格蛮横,说起话来尖酸刻薄。有一次她收拾父亲的旧衣物,我指着其中一件衬衫说:“我爸以前穿这个挺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