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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从格鲁吉亚逃出苏联
撰文:习蓝
2024 年 12 月 1 日,航班降落在第比利斯国际机场后几个小时,我就后悔了。机场名称虽然带着“国际”两个字,出口大厅也不过半个广场大,几家换汇和办手机卡的店面挤在一起,跟国内随便一家地下商场的角落一样逼仄。我坐上通往市中心的公交车,沿途是破败的房屋、老旧的道路和灰暗的绿化带。看上去,格鲁吉亚是个挣扎中的国家,我居然想从这里找出一点观
光享受,这几乎令人尴尬。
越是靠近市中
心,城市的声音愈发嘈杂、丰富,甚至视觉上的声音也是。建筑物上贴满了美国绿卡广告,地下通道和广场上随处可见格鲁吉亚语、英语、俄语还
有更多语言的涂鸦,这些视觉上的声音构成了第比利斯的底噪,为更大的声浪铺垫:经过议会大楼时,我闻到化学品的刺鼻味道,广场周围停
靠着几辆警车,穿制服的人正在清理地面和建筑墙壁上已经模糊的标语。大楼旁边有一座两人握手的雕像,他们交握的手里被人塞了蓝色的欧盟旗。地上用黑色喷漆写着:No to Russia.
(
对俄罗斯
说不。
)
在拿着对讲机交流的警察的周围,居民闲散地散着步。
入住民宿之后,我马上查看第比利斯的新闻。十月底,执政党“格鲁吉亚梦想党”宣布推迟格鲁吉亚加入欧盟的决
定,引发了广泛的愤怒,自那以来几乎每晚都有抗议。民众认为推迟加入欧盟是俄罗斯对执政党施压的结果,抗议的主要诉求之一就是抵制俄罗斯的影响,因此有了我在广场上看到的那一幕。
出行时,我对局势几乎一无所知,读完新闻后,我不禁担心:抗议会影响我吗?作为俄语文学学生,我来这里的首要目的是锻炼自己的俄语。格鲁吉亚作为前苏联国家,有相当比例的俄语使用人口,很适合作为课外练习的场地。当然,我也想探究苏联在格鲁吉亚的当代文化里留下了哪些痕迹。在这个形势下,使用俄语会不会有风
险?我应该装成只懂英语的游客吗?
很快我就发现这个策略不切实际。为了寻找一家画廊,我打电话给地图上提供的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位上年纪的女士,我扮作英语外宾得到的回应是一次次简单的“No”。我意识到对
方基本听不懂英语,便换成了俄语,她立马用俄语解释清楚了:“自由广场
附近的机构由于抗议全部调整了工作时间,提前关门了,请您明天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