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观点总结
本文介绍了并购交易中的法律尽职调查，包括其定义、目的、分类以及流程。文章阐述了买方和卖方尽职调查的不同侧重点，并总结了五条黄金尽调规则。同时，文章还强调了法律尽职调查在跨国公司中国本土并购交易中的重要性，以及与其他类型尽职调查的区别和联系。此外，还提及了法律尽职调查的具体实施方法，包括先期背景资料、公开渠道检索、编制尽职调查问卷清单、资料审阅、管理层访谈、实地考察和撰写尽职调查报告等步骤。最后，文中提到了法律尽职调查的关注要点，包括基本公司信息及股权、业务合同及监管、关联交易及同业竞争、银行融资、资产、建设工程与EHS、知识产权、劳动人事、诉讼处罚等，以及相关法律法规的引用和作者介绍。
关键观点总结
关键观点1: 法律尽职调查的定义和目的
法律尽职调查是在并购交易相关方达成交易的初步意向后，由买方/卖方法务和/或其委托的律师对标的公司或标的资产开展的一系列现场调查、相关人员访谈、资料审阅、撰写法律尽调报告，并据之以进行交易风险评估、交易架构设计、交易文本起草工作。
关键观点2: 买方和卖方尽职调查的区别
买方法律尽职调查侧重于评估标的公司的总体法律风险和合规性，为是否需要和如何继续推动并购交易提供事实依据与法律依据；卖方尽职调查则关注历史交易的合规性以及对标的潜在风险的内部评估，通过自我尽职调查，卖方可以提前发现并解决可能影响交易顺利进行的问题。
关键观点3: 法律尽职调查的流程
法律尽调团队需要进行的流程包括先期背景资料、公开渠道检索、编制尽职调查问卷清单、资料审阅、管理层访谈、实地考察和撰写尽职调查报告等。
关键观点4: 法律尽职调查的关注要点
法律尽调团队需要关注的基本公司信息及股权、业务合同及监管、关联交易及同业竞争、银行融资、资产、建设工程与EHS、知识产权、劳动人事、诉讼处罚等。
关键观点5: 法律尽职调查的重要性
法律尽职调查是识别风险、确保交易顺利进行的重要环节，遵循黄金尽调规则有助于确保并购交易的顺利和成功。
正文
（一）先期背景资料
在并购项目正式开启后，交易团队可能会向法律尽调团队提供他们前期收集到的与标的相关的材料，并介绍拟议交易的目的和项目进度。这些材料有助于法律尽调团队对尽职调查的目的、对象、行业、范围等建立整体认识。这部分信息一般会包括管理层演示（management presentation，公司管理层向潜在买家或合作伙伴展示标的业务、战略、财务表现和增长前景的关键工具）、非约束性报价（non-binding offer，可根据买方定价中对标的情况的假设，更加了解哪些事项可能会影响并购价格）、保密协议及初步的公司财务信息等。尽管前文提到尽调流程相对模式化，但在法律尽职调查中，每位团队成员了解清楚该等前期信息对于明确尽调目标、制定尽调策略和高效执行工作殊为重要，力争要做到有备而来、有的放矢。这些信息不仅为尽职调查的启动奠定基础，还能帮助法律尽调团队快速了解项目背景和交易重点，为后续工作提供指导。
（二）公开渠道检索
在接触一个标的公司时，法律尽调团队通常会先通过公开渠道搜集标的的基础信息。法律尽职调查团队的检索方向、常用工具及根据公开信息可知信息或潜在法律风险（不完全列举）包括以下几种：
需要注意的是，公开渠道获取的标的公司相关信息可能存在一定的滞后性或不完整性乃至错误，法律尽调团队需要结合后续其他尽调手段交叉验证。尽管如此，有效的公开渠道检索可以帮助法律尽调团队确认后续需要重点关注的方面。例如，在事先了解到标的所在行业需要取得特定资质证照，或标的存在某些建设项目时，法律尽调团队就需要有针对性地关注业务资质或建设项目方面，并要求卖方提供资质证照或建设项目批准文件。此外，公开信息有时还会直接暴露标的存在的法律风险，例如股权存在质押、重要知识产权存在质押、标的公司经常性作为被告涉及数额较大的诉讼等，这些都是可能决定交易是否推进的关键问题。
需要注意的是，公开信息内容繁杂且时效性、质量良莠不齐，法律尽调团队应格外注意鉴别信息的权威性、准确性与及时性。这里尤值得一提的是匿名电话咨询方法的使用。固然电话咨询经常能获得监管机构对法律法规的实践运用和操作的具体理解，有助法律尽调团队理解和揭示标的业务运营层面的风险，但是鉴于电话咨询答复可能存在的随意性，因此，在实质法律分析和判断上，法律尽调团队要有自己的主见，电话咨询更多是辅助或者佐证前述分析和判断。另外，对于保密要求较高的项目，或者特殊行业容易被监管机构“对号入座”的电话咨询，一定要慎之又慎，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三）编制尽职调查问卷清单
尽管公开渠道可以查询到部分信息，但与标的相关的诸多文件和信息都只能从卖方获得，因此，法律尽调团队需要编制并向卖方发放尽职调查问卷清单。问卷清单的内容需要为每个项目量身定制，而不是将团队内部尽调清单（“house-form”）直接发给卖方。该问卷需要结合：
● 公开渠道检索中已经发现的问题；
● 交易相关方的要求：尽调开展方是交易的利害关系方，其关注的问题是尽职调查中的核心问题，例如如果行业涉及重要技术，买方/卖方（视买方尽调还是卖方尽调而定）要求重点关注知识产权、关键员工竞业安排，那么问卷中这些板块的内容就要更加详尽全面；
● 拟议交易的性质：例如是股权收购还是资产收购，是新的第三方加入公司交易后管理层是否会发生变化等，都会导致侧重点不同；例如股权收购关注标的公司整体法律风险，资产收购聚焦资产权属与负担，第三方加入强调股东关系与治理结构，而管理层变动则影响经营风险评估；
● 标的的特点：例如生产型企业就需要在建设项目的环境、健康、安全（EHS）板块着墨更多，包括环保设施、员工安全措施和潜在的环境风险；同时，生产设施及设备的所有权和状态也应特别关注；科技型企业则需要重点审查知识产权（如专利、商标、版权等）的权属和有效性，确保标的公司没有侵权风险，数据隐私和网络安全合规性也是重点；对于房地产企业，尽调侧重于土地使用权的合法性、项目建设的许可证及合规性，尤其是规划和竣工验收的合法性；金融类企业则需重点关注金融牌照的合法性、监管合规性、贷款质量及资金流动性等，同时审查反洗钱措施和关联交易。此外，服务型企业的尽职调查则更侧重于服务合同的稳定性、客户依赖度及员工劳动合同，特别是对服务质量和品牌声誉的保护措施。以此类推，不同类型的企业因其业务性质和运营风险的不同，在尽职调查中需着重关注行业特有的法律问题，从而确保交易的全面合规和风险可控。
法律尽调团队通常要求卖方按照问卷清单所列顺序，做书面答复，并相应提供完整的材料，如不适用需标记为无。但是多数标的公司无法一次性提供齐全的材料（一般有过投融资或并购经验的标的公司，或在法律顾问或财务顾问参与的交易中，文件整理得会较为齐备），或者对某些问题存在疑惑，法律尽调团队在审阅回复和材料后也可能产生进一步的问题，因此在初步问卷的基础上往往需要编制和发放一份或多份补充问卷清单进行说明或者追问。
在过往的尽职调查工作中，法律尽调团队有时会收到“为什么需要某项文件”或者“某项文件已经提供了，为什么还让我们提供” 的疑问。为了避免或者减少该等疑问的发生，在补充问卷清单编制过程中，法律尽调团队应充分理解补充问卷清单中每个问题的目的和意义，即预期得到什么答案、能够澄清什么问题、对应什么法律风险（法律尽调中的关注要点详见本文以下第三部分），避免提出与交易无关的问题或者重复的问题。比较完整的问题表述应该包括如下内容：我们已经审阅了什么文件，该等文件存在什么问题，因此我们进一步需求什么内容。此外，在尽调过程中，如果一个问题或者文件需求已经重复提出，卖方一直仍未能回复或者提供，法律尽调团队就应该换一种提问的方式，或让卖方确认是否不存在该等问题或文件，或者内部评估该等文件是否为某已经提供文件的前置性文件（即不提供也不存在实质风险），而不是单纯地重复且机械地保留该等问题（这个问题在绝大多数法律尽调团队中都存在）。尽职调查问卷清单的准备是和卖方的对话与沟通协调，而任何对话与沟通协调都存在“艺术”。清单准备得不够妥当，可能会增加卖方资料准备协调团队的抵触，从而降低尽调效率。
（四）资料审阅、管理层访谈、实地考察
发放尽职调查问卷的下一步便是卖方根据问题提供回复和材料，尽职调查能否顺利开展取决于卖方的配合程度。需注意，尽职调查中获得的信息与交易文件披露附表、陈述与保证和特殊赔偿等条款存在重要的勾稽关系，具体关系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 陈述与保证条款
在买方尽职调查的过程中，买方团队通过获取标的的相关信息，了解到标的的法律风险。通常情况下，买方团队尽调报告中所揭示的法律风险仅供买方内部参考和评估，而不会分享给卖方。因此，即使买方在尽调阶段已经知悉了标的的某些法律风险，仍然会进一步寻求通过交易文件项下的陈述与保证条款（representations and warranties）获得合同层面的保护。
- 披露除外条款
作为与买方博弈的策略，卖方也可能会在交易文件中要求设置“披露除外”条款，允许卖方披露某些问题或潜在风险，从而（在买方对该等披露事项认可的前提下）免除因这些问题产生的责任。对于某些卖方非常强势的项目而言，尽职调查中所披露的信息可以被要求构成披露除外条款的一部分。例如，在陈述与保证条款的总述部分规定：
“除了已
披露
的情形外，卖方向买方就下述事项作出陈述与保证。”
同时，关于上述条款中“披露”的定义，作出下述规定：
“‘
披露
'是指：（i）所有
已在尽职调查数据库中所包含的信息
；（ii）所有已在卖方/标的公司的公开文件中所包含的信息；（iii）所有
在卖方尽职调查报告中所包含的信息
；或 （iv）所有
在披露清单中所包含的信息
...... ”
站在买方的视角，是否同意接受上述条款组合需要尤为审慎。如果贸然接受，也就意味着卖方可以通过单方面披露不利信息（无论是上传到尽调数据库，还是“埋”在卖方尽职调查报告或披露清单中）的方式使自己免责，也就部分架空了陈述与保证条款的防范功能。即便在接受概括式披露的情况下，买方是否需要坚持该等披露应当是包含合理细节的公允披露 （fair disclosure），值得探讨。
- 特殊赔偿条款
尽职调查揭示的风险或潜在问题，可能会促使交易双方在交易文件中设定特殊赔偿条款（special indemnities）。例如，若尽职调查发现标的存在潜在诉讼或重大合规问题（税务、劳动、EHS等），风险发生的时点可能在交割之后，且买方对于赔偿条款所针对的问题顾虑较大，就会要求卖方提供特殊赔偿。需要注意的是，一般情况下特殊赔偿条款不受披露除外的限制（即：即使卖方在披露清单中对此类风险有明确描述，也不会因此而免责）。
举例而言：
“卖方向买方承诺，
无论是否予以披露
，就下述所列事项给买方或（交割后）标的公司所造成的损失，卖方应当向买方全额赔偿：
（i）因标的公司在交割日前未遵守社会保险法律法规所造成的损失；
（ii）因标的公司在交割日前未遵守劳动法律规定所造成的损失；或
（iii）因标的公司在交割日前未遵守税务法律规定所造成的损失……”
- 调整交易条款
尽职调查结果对交易条款的影响可能会包括很多方面，包括：
● 调整交易价格——因尽调中发现不利因素直接扣减交易对价；
● 支付安排——对于尽调中发现的问题，扣留一部分对价（holdback account），在问题消除或期限经过后再由买方支付给卖方；
● 过渡期承诺——对于某些正在处理中的尽调问题，卖方承诺会继续采取行动完成整改；
● 增加交割条件——对于某些比较实质但整改过程不复杂的尽调事项，作为交割先决条件，要求尽快予以解决。
- 确保交易合规
法律尽职调查不仅是为了识别风险，还帮助确保交易符合相关法规和行业标准。交易文件必须反映这些合规性要求，以确保交易顺利进行。因此，尽职调查中的合规性检查（如反垄断审批、行业前置许可等）直接影响到交易文件中的相关条款。如果拟议交易涉及到需要获得前置的反垄断审批或行业前置许可，则必须将其设置为交割前提条件，以确保交易的完成不会触发合规风险。
获得尽调信息后，法律尽调团队还应注意确保所获取的信息尽可能完整留档（因其重要，本文后部也会反复提到这一点），这不仅是为了保证尽职调查的完成度，也是一种自我保护，避免交易方就某项文件是否已经提供产生争议。若卖方未能及时提供必要的文件或信息，法律尽调团队应尽早通知交易方并保持书面记录，以避免后续因信息不充分或误解导致的争议。全面和准确的信息归档有助于尽职调查的顺利完成，为后续交易的法律风险管理提供保障，确保在发生争议时有充分的证据支持，也为在交割后真正获得标的业务的管理控制奠定重要的法律文件资料基础。
卖方的信息提供方式通常有以下几种：
1. 线上资料审阅
指卖方将尽职调查材料的扫描件在线传输给买方尽调团队审阅，买方尽调团队应注意扫描件是否完整（如存在明显的缺页）、清晰。除了通过邮件或其他通讯手段发送外，目前很多交易方偏好以虚拟数据库（virtual data room， “
VDR
”）的形式提供/接收文件。其优势包括：
● 可以将文件区分放入对应问卷清单编号的多级文件夹，既便于上传方统筹、补充，也便于接收方核对文件提供的情况。在交易文件中，已披露信息即表述为“[时间段内]在[VDR]中上传的全部文件”，确保所指涉文件的完整性是相当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