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机如同一双眼睛穿墙潜入,在母女家中到处游走,落在演员的身体上。此时,通过实时影像观众超越了感官的局限,感受到自己漫无目的地、矛盾性地成为演员的身体、“电影的身体”和自己的身体,再加上演员现场的声音和身体的表演,仿若与“谋杀现场”一墙之隔。两种媒介(戏剧与影像)共时性地产生了叠加的联觉和共觉,观众成为混合型的美觉主体。有的学者认为实时影像在剧场中承担了“放大镜”的审美功能,改变了剧场单一的“全能视角”的接受视点,让戏剧表演的细节更清晰可见。但实际上,实时影像并不仅仅是让观众看得“更清楚”,而是以自身的物质性成为舞台上的另一个演员。它就像电影《钢琴课》中的贝恩斯,游走在剧场中,“触摸”着舞台上的一切,引发观众强烈的联觉和共觉。
另外,“触感视觉”是对“表面”的关注,对影像物质性的侧重。在“触感视觉”的理论观照中,“视觉文本从根本上讲是具有质地性的,它的形式具有物质性,因而该理论提倡以一种物质性体现在影像触觉质感的纹理,如褶皱折痕(Folds),或者光影(Shadow)造成的影像效果,包括污点(Stains)、光斑瑕疵、划痕,这些影像表面的物质性展现往往带着某种历史创伤记忆,形成特定的铭文,来讲述历史”[36]。剧中斑驳的墙砖、窗棂上的锈迹、楼道里墙壁上贴的小广告上的划痕、屋内白炽灯发出的刺眼光线、床单上的褶皱、陈丽娟脸上的皱纹……通过实时影像的呈现,银幕表面不只是透明的“第四堵墙”、剧场现场的“放大镜”、现实主义的“窗户”,还是叠加了多重滤镜的动图,装载了多个地理空间的“信封”(Envelopes)。此时,银幕不单是一种“表面”,而是具有历史深度的存在,“触感视觉”得以进入视觉文化的思考范畴。通过这种方式,“电影身体”向世界展示和表达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场景符号,其以自身的物质性存在于剧场。事实上,不是戏剧赋予实时影像以意义,而是实时影像为戏剧带来了新的物质性和更丰富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