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观点总结
任竹晞是一位成功创办「一出学社」的教育家,她观察到现代学生因压力、焦虑、抑郁而休学的现象,并致力于帮助他们找回学习的动力与自信。她分享了自己的休学经历,以及如何通过教育找到自我和热爱的工作。任竹晞强调,教育不仅仅是追求成绩,而是探索自我、认识世界,并学会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她鼓励家长和孩子一起面对教育中的不确定性,共同寻找适合孩子的成长之路。
关键观点总结
关键观点1: 任竹晞的「一出学社」背景
任竹晞和北京大学朋友共同创办「一出学社」,致力于帮助休学青少年找回学习的信心、动力、能力,走出适合自己的成长之路。
关键观点2: 休学青少年的挑战
休学青少年面临学业压力、社交障碍、家庭支撑不足等问题,导致他们失去上学的动力,需要得到社会的理解和支持。
关键观点3: 任竹晞的教育理念
任竹晞认为教育不仅仅是追求成绩,更重要的是探索自我、认识世界,并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她鼓励学生和家长共同面对教育中的不确定性,共同寻找适合孩子的成长之路。
关键观点4: 任竹晞的休学经历
任竹晞曾休学两年,通过参与国际组织工作和自我探索,确认了自己的能力、潜力和感兴趣的方向,最终成为一名教育者。
关键观点5: 任竹晞对家长的建议
任竹晞鼓励家长面对孩子的教育问题时,采取开放、理解的态度,与孩子共同面对教育中的不确定性,并尊重孩子的选择和感受。
正文
关注孩子状态的家长能看出来,孩子在休学前曾经释放了一些信号。孩子们会有很多语言,比如他们会说我是一个小垃圾,一提到学校,有的孩子会说他们在学校的感受是灰色的、毫无色彩的。更明显一点的信号就是在学校会和老师有冲突,作业老完不成,早上起不来床,其实都指向他们上学动力在减少。但是家长往往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会觉得小孩儿嘛,最后哄着他还是去学校了,那这事儿就过去了。实际上,这中间留下了一个个的小疙瘩。
我们应该关心的是孩子到底喜不喜欢学校,在学校有没有成就感,他们在校园里最真实的感受是怎么样的。
一出学社的老师们有来自北大、人大的超级学霸,也有一些艺术和运动达人。很多人问:你们都是学霸,为什么要教这些学生?
外界对于孩子休学会有很多误解,会说,休学的孩子都是「学渣」、「差生」。一方面,这些说法都带有非常强的歧视色彩。另一方面,我们这儿也有成绩非常好的学生,甚至是年级第一,成绩并不是衡量一个孩子唯一的要素。
一出学社曾经来过一个女生,她在北京一所顶尖的学校,成绩特别好,经常是第一名,还得到了每年只有一个孩子能拿的校长奖章,但是她为什么休学?正是因为这个第一。
第一给她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她说,我考第二的时候,还知道能往前努力去考第一,但当我考到第一,我就不知道还要怎么努力了,我知道自己可能保不住这个第一,心里会很慌。
再仔细去看她的家庭,会发现她的家长很以她这个第一为傲,她就很害怕失去这个。从小,家长也教她要听老师的,因为如果你惹老师不高兴,就会失去某个推优的机会。很明显,这些是有条件的爱,是一种交换,你得拿好成绩来交换。
来到一出学社之后,她特别积极,什么事都帮忙干,别的同学吃完饭剩下的碗没刷,她也要去替人家刷。我们就说你停下来,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不属于你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不管自己在哪都要做最好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价值感。
成绩成为了她的唯一追求,很多时候已经不是别人告诉她要拿第一,她自己内化了这个标准,不能接受我不完美、不极致。
看到她经历这种心理风暴,我很心疼她,她的天赋给她带来这么大的痛苦,而且这个痛苦往往是最难被人看到的——别人会说你成绩这么好,你拥有了大家都想要的才华,还为此痛苦,这是不是矫情?除了成绩好,她还有很多优点,但是这些都会因为她是第一名而被掩盖。大家会认为她有了这个第一名就有了爱,但实际上没有。没人会在意她真正的痛苦,所谓天赋好像变成了红舞鞋,不能脱下它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到了今天,成绩仍然在影响着孩子、家长和老师。
我女儿今年上二年级,上学期她跟我说,「老师只关注我们的成绩,不关心我们的心情。」我听了之后就有点揪心。
上学期学校要评一个「好家风」奖,有小朋友报名,全班同学投票。我问你要怎么投,她就说某某某数学好、语文好,某某某体育好,都是学科成绩,我听了之后就不太赞同,我说光凭成绩你就觉得那是好家风吗?她很疑惑地说,那还看什么呀?我说这些同学有没有谁帮助过你?有没有谁让你感觉很善良?她就说,哦,那我要投给另外的人。
孩子们的评价标准比较单一,只会用成绩评判他人,那他们为什么统一都会选择成绩,这里边还是有环境的大导向。老师和家长只觉得成绩好就够了,时间长了,这种单一的评价标准就会潜移默化地渗透到孩子们的想法中。
在孩子们的世界里,成绩其实是个面目模糊的东西,它牵连到了很多,比如家长的认可,比如老师的情绪、父母的面子,所以说到成绩、排名、考试,他们想的都不是这个学科我怎么去学,而是——如果考不好会发生什么?我会被抛弃吗?我会被嫌弃吗?
所以,有的孩子会写:「在应试体制里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十分不开心,繁多的学科知识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把我压抑得无法呼吸。那时崩溃焦虑伴随着失眠是我的日常,我能够察觉到自己日复一日变得更糟糕,我想改变但无能为力。」
时间长了,孩子们感知不到学习的意义感,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孩子们,你在学习中感到不适,说明你需要重新校准学习的意义,这没有什么羞耻的。
在一出学社,我们希望能够让他们先认识自我,再去发掘学习的乐趣。我们的课程设置主题也很丰富,像批判性思维、即兴戏剧还有社区会议,我们讨论的话题是从学生平时的观察或者他们好奇的点提炼出来的。
在传统学校,一般这些都是老师准备好的,按照老师的节奏,学生跟着老师走。但我们更多时候会抛出一个话题,甚至让学生自己抛出一个话题,比如我们最近在讨论的话题是容貌焦虑、友情困惑,甚至还有零花钱焦虑,都是跟他们生活息息相关但有所困惑的,会留下大量时间让他们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最终也不追求一个结论,更多是在这个过程中,激发大家交流,互相看见。
休学的孩子们时常会说「我什么都没干」,口头禅是「一整个躺平」。我们不这样觉得。我们会说,咱们朝夕相处,你是用什么标准来说你什么都没干的?我明显看到你干了那个、这个,那他就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好,「我是干了,但是我都搞砸了,没做出什么东西」。这时候,我们就要引导他去认识什么叫做「好」——做出一个成果才算好?那中间这些过程是没有价值的,是吗?
我倒是觉得「躺平」这个概念是被滥用的,包括家长也会滥用。他们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说到爱好,他们都会侃侃而谈,但在他们的描述里,这就是躺平,什么都没干。事实上,说到躺平,他们更想表达的是——我没有符合社会预期做我该做的事儿。
我们提供对话空间和让他们自我检视的机会,去做一面镜子,把他们真实的一步一步思考的过程和惯性想法呈现出来。让他看到:原来他是这样想的,他还可以怎么样。
一出学社关于「间隔年」的展览,一些gap人分享想要停下的时刻
面对学社的孩子们,最开始我会觉得很无力,因为有些孩子的现状我也改变不了。
所以我有段时间还蛮低落的。我跟当时一个支持老师的心理咨询师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在陪孩子走一个很黑很黑的隧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光亮,我也不知道,光是这么走就很绝望。
她说,那你可能已经体会到了孩子们的心情。我就意识到,对孩子们而言,可能有人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也很不容易。
一出学社更像是休学孩子的中转空间。很多家长送孩子来时,都担心他们在「弯路」上「一去不返」。家长对于孩子回到学校生活的需求可能比孩子还大,他们会更迫切想让孩子迅速经过这段隧道,赶紧回到学校、回到那个轨道里。
孩子刚开始有一些变化,他们就会立刻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科学习呀?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学校?
其实,在一出学社待过的孩子,最终都会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正轨」。在一出学社度过 1-2 年的「间隔年」后,大约 60% 会选择在中学继续学业,30% 直接考入大学或预科,10% 则走向实习、创业。看上去他们只是又汇入了「洪流」,但我知道最大的不同,是他们自己主动做出了选择。
比如我们有一个小孩,她休学4年了,现在是在家自学,为高考做准备。她在一出学社待过一年,我们聊天的时候,她跟我说,对她而言,最有价值的时间就是自己在家的时间。因为她发现自己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只要和同学们相处,就有很多反应,需要花很长时间去消化这些不愉快。休学之前,她积累了很多没法理解的东西,但是自己在家学习之后,她一下放松、自在了。
一出学社日常:一种肩并肩的师生关系
她妈妈还找我给她推荐了一所大学。我说她没有初中毕业证,怎么报名高考?她妈妈就说,用社会高考生的身份就可以报,也是她自己去报的名。我跟很多家长分享了这个事,家长们都觉得,天哪,原来还有这条路。
事实上这条路一直都有,在北京教育考试院的官网就能查到。但是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你必须得在一个学校里呆着才能去高考,才有未来,是我们主动忽略了那条路。
让孩子回到课堂并不是我们唯一最终的目的,我们希望尽可能让学生和家长看到更多人生的可能性。
家长们会质疑孩子在一出学社学的东西,表现出不理解,特别是爸爸。有个爸爸就说,在一出学社好像把孩子送到了幼儿园,意思是我们天天都是一些游戏化的课程。但选择我们也是他们没有办法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