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梁思成在焦急找不到旅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小提琴的音乐,就循着小提琴声去找了,发现在一个旅店里有一帮年轻的飞行员,原来是其中有一个人在拉小提琴。
这些飞行员非常好,腾出了一间房间给梁家,林徽因在这儿慢慢恢复了。林徽因弟弟林恒就是飞行员,和这帮年轻人差不了几岁,所以梁林对他们天生就很亲近,大家这么相处以后就都成为朋友,梁林看他们就像小弟弟那种感觉。
这些飞行员可能还不知道他们救了最杰出的建筑学家一命,后来他们就有很多的来往。比如说这些飞行员要毕业典礼,请不到自己家长去的时候,就请梁林当“名誉家长”去参加毕业典礼,感情很深厚。
等到真正全面抗战爆发了,这些飞行员要投入战斗了,其实是非常惨烈的,接二连三一个一个都牺牲了。他们每牺牲一个,就会把遗物都寄给在李庄的梁思成、林徽因,每收到这么一份遗物,林徽因都会痛哭一场。
当然直到最后也知道她自己弟弟战死的消息,林徽因写了一首非常感人的长诗,《哭三弟恒》,其实也是送给这所有年轻飞行员的。
这是战争中他们这些本来萍水相逢的人之间一段非常动人的故事。
昆明被连续轰炸之后,在昆明也待不住了。中国营造学社由于是一个私立学术机构,财力支持有限,特别是离开北平、离开朱启钤先生以后,举步维艰,尤其缺少参考文献、书籍方面的支持。
于是他们就跟定了一个更大的学术机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总管这事的是傅斯年,所以傅斯年到哪他们就到哪,这样还可以共享研究文献。
傅斯年下决心要找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这样日军就没法轰炸。找来找去找到了,今天属于宜宾——过去叫四川南溪县的李庄村。包括当时的同济大学,很多重要的学术机构都来到了这个小村子,一下成为抗战时候的文化中心了。
这是梁思成站在营造学社李庄新社址,其实是月亮田的一组农宅。一个还挺孤独的背影,我们「栋梁」展一进去大厅正对这张照片,也是他学术人生的分界点。
这个时候怎么再画那个大的图呢?就拿这么一个小桌子拼一个高凳子,然后把图板架在上面画图。我们想在展览里复原这个东西,结果做家具的师傅把这想得太豪华了,真做成了一张桌子,其实他们那会儿连那么大的桌子都没有。
而且这么一搭其实更有设计感,很多建筑师看展览都很喜欢这一组家具的组合。
这个时候的林徽因,或者说整个抗战八年的林徽因,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卧床不起的。
和我们前面说的那个生龙活虎地参加那么多的田野考察、留下那么多照片相比,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
到了这个村子里,就更是没有任何医疗条件。
李庄期间梁思成要经常自己去跑经费,他不擅长这件事,从小也没缺过钱。朱启钤先生是非常好的整个学社的社长兼大总管,可以让这些年轻人心无旁骛地去做田野考察,去写东西,也不用为钱操心。
梁思成要负担整个学社的经费开销,所以经常一趟一趟往重庆去跑经费。
当他都离开的时间,林徽因就只能自己跟孩子和老母亲在学社里待着,每天晚上就只能自己熬过病痛。
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觉得这是林徽因她妈妈吧。我们看五台山发现佛光寺的时候她还是什么样子,短短的三年左右的时间,已经把她
折磨成像一个老人一样。
她这时候才三十多岁,从今以后也再没有完全完全地康复过。
▲ 左:1937年林徽因与佛光寺佛殿主宁公遇塑像合影,右:1940年代林徽因在李庄
梁从诫回忆:
“她也常常读古诗词,并讲给我们听,印象最深的,是她在教我读到杜甫和陆游的‘剑外忽传收蓟北’,‘家祭毋忘告乃翁’,以及‘可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等名句时那种悲愤、忧愁的神情。”
我觉得作为诗人的林徽因,在这个时候她终于理解了古代诗人写的那些战乱当中的诗了,尤其是杜甫的作品,不亲自经历战乱的人,其实是没法深刻理解。
她把这些诗念给她唯一能找到的听众——自己的子女听,当然也是非常好的一种教育,让她的子女终身印象深刻。
这是非常难得的在李庄时期的一张大全家福,而且不仅他家,还带上刘敦桢家的孩子。
▲ 1942年梁家与亲友摄于李庄,左起:刘叙彤(刘敦桢小女儿)、梁再冰、林徽因、梁从诫、林宣(林徽因堂弟)、刘叙仪(刘敦桢大女儿)、梁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