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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妈妈之间的羁绊挺深的。越是我们这种没和解的母女,越是有更深的羁绊在里边,只是我现在没有机会再去问她。有很多缺失,不圆满,悬而未知的东西,我不知道答案,所以才会一直遗憾。
这两年,我也到了中年,开始有一点理解她。她是一个女强人,可能是因为她太强,又没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才选择(自己终结生命)。我觉得我妈妈其实是一个,既不想向命运妥协,同时又不得不妥协的人。
妈妈去世之后,我自己身体恢复了半年,去见了男朋友一次,很巧,就那一次,真的怀上了孩子,我觉得是天注定的,我要有一个孩子。我准备好了,我自己养他,我自己带他。于是我去美国生了这个孩子。
罗鹏和妈妈的合影。
2018年,赴美生子并不困难,我是怀孕8个多月去的美国,月子中心的老板娘建议我过海关的时候,尽量减少跟海关说话,但我觉得还挺顺利的,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现金,预约的医院,租的房子,租的车,聊得挺轻松,最后海关说了一句「thank you」,就把我放走。那段时间《摘金奇缘》上映了,杨紫琼在里面演了个特别有钱的亚洲妈妈,海关还和我说,一定要去看那部电影,他可能觉得我也是个有钱的亚洲人吧,但其实我真没啥钱(笑)。
我是一个人去的美国,妈妈不在了,亲戚问我爸,怎么放心让我一个人去美国生孩子,那么远,我爸说,那怎么办,那是她的命。他觉得去美国他也帮不上忙,还会给我添乱。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怕的,孕37周不到,我突然出现血压偏高,医生怕我先兆子痫,建议催产,催了36个小时生不下来,转成剖,真的是什么罪都受了。
成为妈妈的感觉,挺平静的。听到孩子第一声啼哭,儿科医生一边检查宝宝一边聊天,护士包好孩子抱过来让我看孩子「Look at your baby」,完全没有影视剧里的那种感动到流泪的感觉。当他第一次躺在我胸口喝奶,就像是轻微触电一样接通了心里的某根线,暖暖的,好像也就仅此而已。
我对母亲这个身份第一次有实感,是后来他第一次从高床上摔下来,脸着地额头起了好几个大包,我被自己颤抖的声音吓到了——原来关心则乱可以是这样的反应速度和这样的程度。
我是一个活得很随性的人,生孩子之前,我退掉了在北京租的房子,所以生完孩子回国住哪儿,我都没定好。等到孩子38天出月子了,我一个人带他从洛杉矶飞了15个小时到香港,带着两个30kg的行李箱,一个10kg的纸箱,一个婴儿推车,以及一个手提包一个双肩背包,一手推行李车一手推婴儿车,就这样回来。
本来我还想,要不要在深圳租房子住,正在找住家阿姨,刚好有个搞摇滚的朋友和我聊到,他家在海南万宁乌场渔村有个祖宅做成了民宿,房子已经装好了,但就没运营,问我去不去,我说好啊。我就带着孩子在乌场住了小半年。孩子刚去的时候很瘦,还有黄疸,因为住在海边,阳光很好,我每天都吃鱼,不到一个月,孩子已经白胖了。
我孩子名叫Marvin,意思是「友好,善良」。他是那种天使宝宝,已经很不给我添乱了,但是喂夜奶的过程,我还是挺难的。他夜里总是会醒来,我好长时间没睡过整觉,有一次,我真的觉得很崩溃,半夜起来特别想尖叫,我们俩都哭了,他哭着看我,我哭着看他。
单身妈妈最宝贵的是时间。我因为没有老人的帮衬,又要工作,他3岁之前我请了一段时间阿姨。3岁之后,Marvin上幼儿园了,我就自己一个人带娃。不夸张地说,每天他放学后,我感觉自己都在「打仗」,脑子通常是双线甚至三线并行——下午提前备好菜接娃放学,送他上兴趣班,回家做饭娃自己玩,一起吃饭聊天,洗碗的时候督促娃练琴,放洗澡水的时候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以及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孩子洗澡的时候赶紧线上买生活补给品……你知道吗?就连他每天穿衣服的颜色我都有考量,我会让他连续几天穿浅色衣服然后再连续几天深色衣服,这样洗衣服就能统一洗。
没孩子之前,我过得很自由,那时候年轻,精力也充沛,我的工作主要是带着大家去探索山野,会在最好的季节去最好的地方,追随着时令走。不带团的时候,我是早上6点起床,空腹游泳一个小时再吃早饭,下午健完身,有时候还去做个美容,做脸的时候就睡一觉,晚上接着工作。2017年算是我事业比较好的时候,从经济上来说是巅峰,前段时间我理了一下当时的流水,我一个人年收入可以到百万。
这几年我因为带孩子,没有那么多时间往外跑。我要考虑到他的睡眠,以前可以五六点出门带孩子们去看鸟,因为早上的鸟更活跃,现在这种活动会不开或者少开,我还要考虑接活动的量,如果把自己填太满,我回家也没办法好好陪他。
很多人问我,工作和生活怎么平衡。其实,工作与生活并没有平衡,有的只是选择和牺牲。
一个人养家的财务困境,是全世界单身妈妈都会面临的困境。疫情之后,大家钱也越来越紧了。今年办活动的时候,有个妈妈说了一句特别实在的话,她说,她们家现在活动能不带爸爸就不带爸爸, 因为爸爸相当于一个司机的作用, 带他来还要多花一份钱,省钱就省到这样了。我的收入也断崖式下降,有时候还需要家人朋友的帮助。
我最害怕的,是孩子突然生病,很害怕收到幼儿园老师的消息,说「孩子生病了,麻烦来接走」,一旦生病,所有秩序都要打乱,有那么几次,孩子生病工作不能替换,我不得不临时求助朋友来家里看管陪护,这对于一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真的很难。
不过,一个人带孩子也有好处。家里没有多余的声音,孩子的教育只有一种理念,其实相对更容易。不管是大事的决议,还是小规矩的建立,孩子不会有太多疑惑,也不会「钻空子」。家里的事情,我基本不需要找人商量,也不需要妥协,减少太多精神内耗。这些年,我听过太多朋友吐槽老公,吐槽公婆,聊起来这些,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烦恼我都没有。
罗鹏和Marv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