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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李易祥保持素食主义已经13个年头了,他的孩子受他影响也不喜欢吃肉。自从吃素以后,他发现自己对食物本来的味道更加敏感,能分辩绿叶食物的细微不同,哪怕仅仅是食物气味的浓淡。这让他找到了失去已久的生活的味道,同样,对表演的理解也上了一个境界,“这让我对于细腻感情的表演更加自如,对于那个度拿捏得准”。说这话时,他刚主演完导演吕乐根据作家阎连科小说改编的电影《速求共眠》。
素食主义的决定缘于李易祥出演影片《盲井》之后。当时李杨刚从德国回来,带着拍纪录片积攒的40万美金回国,准备拍摄根据刘庆邦小说《神木》改编的电影《盲井》。
电影拍摄的过程可谓惊心动魄。当时的制片主任卷着钱跑了,大部分工作人员、甚至女主角也接连离开。无奈之下,李杨与留下的几个演员连夜开车从河北到河南选景。河南是副导演鲍振江、演员李易祥的故乡,很快他们在义马找了个煤矿。
▲ 电影《盲道》剧照
井下防护只有一个头盔,每天拍摄十几个小时,随时有生命危险。井下的拍摄条件非常困难。没光线怎么拍?总不能用微弱如烛光的矿灯拍摄,结果只能借助最简陋的光源。在小煤窑里拍摄时,一块面盆大的煤掉下来砸在录音师的背上,他没有受伤,因为矿井很矮,他弯着腰,背部紧挨着煤块。
随后,演员王双宝也萌生退意,“我这么大岁数了跟你们在这里玩命干嘛”。在李易祥等人的合力劝说下王双宝才同意把戏拍完。
李易祥至今记得当时的一个画面:一个老矿工,全身碳黑,一边用皲裂的手和着面一边拉家常“我们的命不值钱,你们的命值钱啊。”
“你能感到在那个地方人如草芥,不值一提。他们随时有危险,因为他们什么也没有,所以对生死看得特别淡然,但是像我们拥有很多牵挂的人却畏惧死亡。演完之后,我对一个生命突然有了敬畏之心。这也促使我后来一直保持素食的习惯。”李易祥告诉财经天下记者。
▲ 电影《盲井》剧照
《盲井》中饰演黄矿长的,是副导演鲍振江。他向记者回忆起当年选演员的往事时,不禁感叹:造化弄人。因为凭借饰演戏中角色元凤鸣而获得金马奖最佳新人的王宝强并不是最初人选。
鲍振江记得原著中对于元凤鸣这一角色的描述:毛茸茸的胡子、红扑扑的脸蛋儿、诚惶诚恐的眼睛。一番周折后,鲍振江在开封豫剧团找到一个14岁的小男孩,非常符合角色的描述。本来定好他出演元凤鸣,结果豫剧团死活不放人,只好作罢。
与此同时,李杨在北京也找了一些人,拍了试戏的录像,据说并没有合适的。在原来国家话剧院帽儿胡同的一个宾馆里,鲍振江随意翻看这些录像,录像中,17岁的王宝强整个脸占满画面,鲍振江随即给王宝强拨了传呼机。
3天后,王宝强来了,上身穿一件羽绒服,脚上一双崭新的白色旅游鞋,进屋后来回瞅着人,有点怕生。鲍振江告诉他说,只要把你这个状态保持到电影里就行了。随后,在鲍振江的极力举荐下,李杨从近百名演员中筛选了一圈儿,决定让王宝强出演。
王宝强没让大家失望。一场戏里,宋朝阳对王宝强扮演的元凤鸣说“你爸爸在外边挣钱,不要你了”,“你骗人!我爸要我!”。王宝强戏中的真情流露至今让鲍振江印象深刻。
在李杨为王宝强的书做序中有这么一段话:在拍摄《盲井》的时候,很多人离开,王宝强没有走,他坚持拍完了,为了真实我们冒着塌方和瓦斯爆炸的危险在300多米的矿井下拍摄三十多个小时。在冰天雪地里,王宝强发着高烧继续拍摄,他的努力获得了应有的回报(获得金马奖最佳新人)。
前两年,鲍振江回开封碰到当年豫剧团的那个男孩,“完全是大腹便便、无所事事的男人”。在一次聊天中,鲍振江跟王宝强说,如果他来演,或许就没你什么事儿了。王宝强说真是的,这就是命运。现在王宝强与李易祥见面时还是以戏里的“二叔”相称。
对于电影中的价值表达,不同于李安儒家的温和、内敛,李杨是一个剑客,锋芒毕露。对于人性和社会的揭示直刺人心,给人以无所遁形的痛感。“愤怒出诗人”,李杨本性如此。
他带着愤怒拍摄的《盲山》在去年再次被大众记起。
2015年7月,一篇在2013年发表的名为《最美乡村教师候选郜艳敏:被拐女成为山村女教师》的报道引发热议,该报道中将其悲惨经历一笔带过。
郜艳敏1993年初中毕业后,来到河北省蠡县的一家毛线厂打工。1994年,郜艳敏在石家庄火车站排队买回河南的火车票时被两名以“找工作”为借口的女人拐走,之后几经转手,最终被以2700元的价钱被卖到了太行山深处的曲阳县灵山镇下岸村。期间,郜艳敏饱受折磨。
郜艳敏的经历被拍成了电影《嫁给大山的女人》,在人们强烈谴责电影掩盖郜艳敏被拐卖的事实的同时,《盲山》也重新被提及。
▲ 电影《盲山》剧照
因《盲井》没有拿到拍摄许可证,被禁止从事电影行业三年之后的2007年,李杨的《盲山》再次运用纪录片的样式,讲述了女大学生白雪梅被拐卖至某法盲山区,多年后被解救的故事。
当年,为了拍这部电影。李杨跑到四川做了大量调查。当地有朋友可以帮李杨多了解一些被拐妇女的案件。他调查了各种案件,把细节拼凑在一个故事里,以增加故事的真实性。
在《盲山》里,知识在村庄里一文不值,村民并不认为读书有用,戏中有一名叫李青山的小孩,因为父亲没钱交学费,就不让他读书了;一些读过书识得字的人也泯灭良知,乡村教师只把女主角当做泄欲工具,根本无心帮助,而送信的邮差也被村民收买了,令文字始终困在文盲的世界里;拥有学识的人一直被排挤于权力之外,当公安来营救时,遇上了蜂拥而至的村民,女主角夹在其中,正是最无权无势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