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对于画史某一时期(特别是明清之际)盲目追求古人,脱离现实和生活的形式主义倾向,他显然持严肃批判的态度:“把古人所创造的生动活泼的自然形象,看作是一堆符号,搬运玩弄,还自诩为‘胸中丘壑’。我们必须承认这是一种恶劣的倾向。”但是他又清醒地指出:“这并不等于说,中国绘画现实主义的优秀传统便因此而绝。”我们“有丰富的遗产证明,明清两代有过不少的画家不断地和形式主义者进行剧烈的斗争,并取得了一定的胜利”。
中国画反映了我们民族的特殊品位,“淡而有味,湛而弥深,自视自照之美,高朗清澈而具深湛之力”。这段细腻的描述,道出了傅抱石终身癖嗜的根源。
两个时代 两个人物
傅抱石于悠悠千年的中国绘画传统的系统研究中,抓住了两个关键时代,两个关键的人物。他说:“我对于中国画史上的两个时期最感兴趣,一是东晋与六朝,一是明清之际。前者是从研究顾恺之出发,而俯瞰六朝;后者从研究石涛出发,而上下扩展到明的隆万和清的乾嘉……东晋是中国绘画大转变的枢纽,而明清之际则是中国绘画花好月圆的时代。”
师古人之心
夏圭和石涛都擅用“拖泥带水法”,但这是两种不同的皴法,而傅抱石所用者,又在这两种皴法之间,主要取其水墨并用、淋漓酣畅之趣。这叫作“活法”,大不同于呆摹的“死法”的。
傅抱石偏于干渴苍茫的皴笔,源于明末清初那个使他大感兴味的年代。除了石涛,他还钟情于梅清、倪瓒、萧云从、程邃、龚贤和吕潜等。尤其是梅清的笔法给过他不小的启示。梅清有一种用墨层层积起,用笔层层揩擦的所谓“缥缈”法;又有一种用细笔圆转波动上下皴划,如麻似网的“春蚕吐丝”法(此法从王蒙解索或谓游丝袅空皴中化出,是解索皴和乱麻皴解体后的新组合)。前者表现的是山岚烟雾中物色的空秀,后者反映的则是奇险而又苍茫多变的山势,它们与傅抱石皴法的关系是不言而喻的。
再如傅氏的人物画,是偏重于继承传统中高古一路的。顾恺之,前已述及,还有初唐的阎立本,这是他的基础。陈洪绶的造型、石涛的意态,也都是他所汲取的。笔者近期看到一件傅氏的扇画《桃柳人物》,1959年作于北京。其自跋云:“今年春得见张大风一扇面,丛柯中立一老人,怒视翱翔之双燕,着墨不多,而诗意盎然,久久不能忘怀。上月来京,又拜读一次,今晨略师其法而不取其意,为添桃花一枝,老人欣然有得……”小小一幅扇画,竟使他一读再读,不能忘怀,可见对张大风一往情深。张大风者,名风,明末清初南京画家,画人物简劲生动,山水亦自成一格。张大千“大风堂”的居所名称即因对他的崇仰而设。现代两大巨匠对张大风的倾倒,反映了他们对待优秀传统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