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签名之二。
签名之三。
这本册页首页上,由我们报社前辈袁鹰先生题写一句“无尽的思念——送乐山远行”。翻阅册页,在上面签名的好几位前辈先后离开我们——李慎之(2003年)、梅绍武(2005年)、陈乐民(2008年)、黄宗江(2010年)、傅惟慈(2014年)、楼乾贵(2014年),他们去找好朋友董乐山去了。
认识董先生很早。1984年前后,我在《北京晚报》编辑“五色土”副刊。这一年,我开设 “居京琐记”栏目,邀请居住北京的五十岁以上的文化界名家来写他们的日常生活,并约请丁聪先生为文章配图。当时一口气寄出了百十封约稿信。我对同事开玩笑说:撒一张大网,看看到底能捞上多少鱼。
记得在约稿信中,我写道:“文章可长可短,题目可大可小,风格也可不拘一格,重要的是写出居住北京的感受,或描写,或点评,或抒情,或讽刺。”我的想法是,这些名家都是文章高手,只要涉及现实问题,甚至针砭现实,就一定会有精彩之笔,并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和社会反响。令人兴奋与感动的是,收到约稿信的文化界名家,陆续寄来了他们的得意新作。
翻译家里面,我约请了叶君健、罗大冈、王佐良、董乐山。董先生寄来他的第一篇“居京琐记”,题为《问路》。文中董先生谈到所住的团结湖小区道路难寻一事:
丁聪为董乐山《问路》一文配漫画插图。
凡是初到北京的人,不论是旅游的,还是办事的,每天出门第一件犯愁的事,就是问路。不仅外地人是如此,就是像我这样居住北京达三十五年之久的“老北京”,也越来越为问路感到发怵。
……
可如今不同了,即使你看准了一身打扮、气度准是老北京无疑的人,上去一打听,十有八九他也会摇头。我在团结湖附近住了已有五年之久,每天还到邮局报摊转悠转悠,可是至今还没有搞清楚团结湖路、团结湖北街、团结湖北头条究竟是怎么分的。尽管路口上竖有一个齐二层楼高的大地图,但很多人都说越看越糊涂。
(《问路》)
巧的是,三年之后,我就调到金台西路2号的《人民日报》,就在团结湖小区附近。相距不远,走上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他家,交往也就越来越多。
中年董乐山凌婉君夫妇与儿子董亦波。
董先生不喜欢外出,大多时间是在家里翻译,撰文。偶尔有外地朋友来,小型聚会他才参加。聚会时,大部分时间他听别人讲,很少主动说话,一个并不健谈的人。但如果有什么问题请教,他则会娓娓道来,从不让人失望。
我常说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从英语学习来说,大学期间,贾植芳先生鼓励一定要翻译。到北京后,萧乾与董乐山是一直鼓励我学习英语、继续翻译的两位前辈。大约在1990年秋天,董先生打来电话:“我这里来了一个朋友,想认识你,你现在有空来一下吗?”我说,好的。骑上车,直奔他家。
走进董家,一位个子高大的先生站起来迎接我。说“站起来”其实不准确,他艰难地支撑着站起来,我伸出手去握,握住的却是指头弯曲、手掌变形的手。两手相握,我颇有些不知所措。董先生介绍说:“这是刘迺元,我们新华社的同事。他看了你写的胡风集团的书,说很想认识你。”
与董乐山一样,刘迺元当年在新华社负责外文翻译,1957年两人都被打成“右派分子”。 董先生知道我口语不行,而刘先生口语颇佳。经董先生介绍之后,几年间刘先生一直帮助提高我的口语。遗憾的是,最终未能坚持下去,辜负了董先生的一片热忱。